第11章 选择19
周斐斐压低了声音,换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你说,是不是孙教授对你……有点什么意见?”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个人审美有差异很正常,你不用操心这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行吧,这事我们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看你造化了兄弟。”这句说完,周斐斐的语气有些迟疑,“对了,我还想再找你帮个忙,我女朋友也想让你改个稿,你看看你有没有空?”
“你扫描给我吧,我这两天有空改完给你发过去。”
“爽快兄弟,改天请你吃饭。你最近都不见人影,四人寝都快变成三人寝了,忙什么呢?”
柏方鸣看了眼还亮着灯的书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找了份新工作,还要往医院跑,学校那边偶尔有顾不上的,你记着给我说一声。”
“这你就放心吧!”
结束了跟周斐斐的通话回到书房的时候,发现叶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握着笔,胳膊底下还压着没订正完的英语卷子。
今天还是没来得及复习数学大题,柏方鸣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把空调温度调高,蹑手蹑脚地把小孩手里的笔拿走,坐回去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情。
这一个月里已经被打回五次画稿,每次的评价都只有寥寥数语,拎到哪副作品上都适用的那种,柏方鸣默认自己还没达到要求,只能揣摩着重新画。
把第六幅稿子扫描好完成发送后,已经凌晨2点。柏方鸣沉默着坐了一会,然后打开电脑,把这几天叶惟去过的地方和最近的考试成绩填进表里给叶振海发了封邮件。
本来以为叶振海再早也要明天回复,或者直接不回复。可是手机很快就震动了两下,叶振海微信发来消息,让柏方鸣务必密切关注叶惟身边的朋友,还有,不要让叶惟跟着袁逸去演唱会。
叶惟换了个姿势睡觉,并没有要醒的意思。柏方鸣过去握住他的肩,轻轻晃了两下,小声叫他的名字,“叶惟,叶惟?”
小孩长得很好看,拎出去放进随便哪个偶像团体都不违和,柏方鸣想起叶惟刚刚提及的演唱会,还是觉得袁逸的示好来得太过突如其来。
叶惟被叫醒,费力地直起身,思维还是混沌的,支撑不了多久又要倒下去,只是这次倒向了柏方鸣的方向。
这个高度,叶惟刚好靠在柏方鸣的腰窝处。
小孩毫无防备地依靠着他,柏方鸣一伸手就能摸到他毛茸茸的头发,有点长,明天该提醒他去理个发。
不知怎么地,心里倏然漾开一片柔软,可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叶惟维持着这个姿势去摸自己的手机,勉强睁开眼看了眼时间,马上“噌”一声端坐起来,“两点多了?你怎么没叫我?”
“想让你多睡会,这不是叫你了吗?赶紧洗把脸去床上睡。”
叶惟苦着脸扯英语卷子,“我数学题还没做,今天是不是又没过关?”
“别想这个了,明天继续努力,”柏方鸣卷起衬衫袖子,帮他把卷子和书收拾齐整放进书包,“不差这一天。”
叶惟喜欢把空调打得很低,柏方鸣从没提过冷,但每回晚上陪他都要带一件衬衫当外套。
“差的。”也许是有深夜打掩护,也许是根本就没睡醒,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叶惟抬起手,握住柏方鸣的手腕,手心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看不见你的时候很想你,所以明天白天也会很想你,一条信息不够发。”
“你会分心的,你不是还要拿吉他吗?”柏方鸣坐下来,离叶惟很近,两个人的膝盖碰到一起,有一种交缠的亲密感,“让你分心的事情太多了,或者你答应我,不跟袁逸去看演唱会。”
说出这句话之前,柏方鸣就做好了叶惟发脾气的准备,可是他必须要说。从本质上来讲,他和广大拿钱干活的社畜没有任何区别。
罕见地,叶惟听到这话没有行动上的抗争,也没有言语上的激烈反驳,反而是语气平静地问他:“方鸣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叶振海的条件吗?”
“我猜,那把吉他应该对你很重要吧。”
这是叶惟第二次喊柏方鸣哥哥,柏方鸣很专注地看着他,直觉叶惟坦露出了内心一角。也正是这时他才意识到,能够平静问出这句话的叶惟,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初见面就把人砸得满头是血的叶惟了。
可是叶惟偏偏盯着地上的某一个点,垂下眼睛不看他,“那把吉他是我妈妈14岁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就在那一年,他俩离婚了。它对我很重要,重要到我愿意答应我爸努力考到班级前十。
“可是,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还很多,练吉他,交朋友,听演唱会找灵感,这些都和你一样重要,你不能逼迫我在你和这些东西之间做选择,这样不公平。”
可是世界上公平的事情又有多少呢?
柏方鸣说不出口的话太多了,如果人人公平事事公平,他的稿子也许就不会被退,他的父亲不会去世,他的母亲现在也不应该躺在医院里。
叶惟的公平是家庭,是友谊,是梦想,是朦胧情愫。
柏方鸣的公平是利益,是阶级,是生死,是真心谎言。
柏方鸣稍微移开了些目光,假装没听懂,“我知道了,没有逼迫你选择,只是不想让其他的事情影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