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静训有些不自然,把头偏向一侧,风月当他是害羞,知道他脸皮薄,也不好继续打趣他了。
四下无声,少倾,李静训开了口,却是对那老船工的。
“敢问老伯,此船开往何处?”
老船工上了年纪,额头和脸颊爬满了皱纹,两只大手上的老茧厚实可见,他坐在那里,像是海边常年被风霜侵蚀的大石,历经多年,露出斑驳的痕迹。
缓缓答道:“九曲江那里打仗咧!见天死人,过不去,走短途罢了,到了郯城就掉头回来。”
汴京城外澜沧江水绵延千里,顺流直下,出了城门,就不算京城地界了。
风月心里一动,这是个和小训一起离开京城的好机会,还能一路免去盘查,避人耳目。顿时心中大喜,懊悔方才不该给那么多钱,等下了船,只能先用身上仅有的银子找个住的地方,郯城地方小,花销也不大,往后的日子慢慢计算。
这边正计划着,那边却听小训道:“敢问伯伯,最近的港口在哪里?可供我们下船。”
风月一惊,伸手去扯他的衣服,那老船工望着不远处的一处河岸边,遥遥一指,“那里是鱼鳞港,上去以后,逆流回走一个时辰,就是泰市坊,租车还是架马都成。”
小训作揖拜谢。
“小训,训儿,训儿……”风月跟着快走了几步,蓦地用力拉住他,“你怎的还要回去?有人要杀你呀!”
李静训道:“要杀我的,是我的五哥,本该一块死的,可现下我们两个都活下来了,他不会放过我的,”又侧头看向远方,那里黑水翻滚,幽深一片,说出来的话轻声的,像是在对风月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天涯海角,我们三个人,最终只能活一个,唉!骨肉相残,只有皇室才会如此悲哀吧!”
风月怔怔的看着他,方才全盘的打算一下给夜风吹得没了,仿佛一场梦,他总想着在梦里留的更久一些,可老天偏偏不随人愿。
李静训露出好看的酒窝,眼睛亮如天上星辰,“接下来会很危险的,一会儿我会自己下去,你沿着商船离京暂避吧!等你听到改了元号的那一天,兴许咱们还能见一面。”
转身的刹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牢牢按在怀里,力气大到李静训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要被揉碎了。
就这样紧紧的抱着,时间走到这儿仿佛停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风月松开手,“走吧!”
头也不回的下了船。
“让他们跑了?这么两个人都抓不住,废物,咳咳……”李静霆用沙哑的声音宣泄着愤怒,黑衣人静静的跪地不动,承受着他的打骂。
打了一会儿,李静霆坐在圈椅上喘气,从腰间取出一个琉璃瓶子,倒出一枚黑色药丸服下,闭目休养,跳动的烛火映出他苍白的皮肤,淡青色的筋脉清晰可见。
“ 查,人去哪儿了?跑到天边也得揪出来做掉。”
黑衣人双手交叠,打了个手势。
“什么,回去了?你敢肯定?”
黑衣人点点头。
李静霆干笑了一声,“不愧是我的小八,表面上对谁都不显露,内里鬼主意却多得很,好,那就看看,咱们谁笑到最后。”
荒野寂静,一只乌鸦受了惊从枯树枝上飞起,扑腾着黑色的翅膀,啊啊而鸣。
日照西斜,李静训从南风馆出发,沿途穿过三个坊市,来到了汴京城的南侧,这里街市宽阔,却并无那许多做生意的叫卖,只有零星的几个店铺,一眼望之,皆是森森玉宇,巍峨的高墙。
其中一座府邸两旁各立着石狮,东南角一块石碑高耸,上书笔走龙蛇四个大字:护国柱石。
无人不知,李旭焱自沙场建功回来后,封侯、开府,住的是先帝御赐的亲王宅院,当年不可谓风头无两。
李静训进了一家酒楼,上二层,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正好对着将军府的大门,小二忙客气的过来招呼,贯口一样的报菜名一气呵成,李静训两指敲了敲桌面,沉眸道:“一壶清茶。”
小二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愣神,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转头嗫嚅几句牢骚。
李静训喝着茶,单手支额。店小二头一回见这样古怪的客人,进了咱们这金贵地方,不吃饭,光喝茶,跟身旁的人念叨着:“莫不是偷会情人,怕自家老婆发现,偷偷摸摸,连菜都不敢点。”
时日一长,这样的话小二也再说不出来了,每日他都能见着这位奇怪的客人,有时在楼下,有时压根不进来,就在门口溜达一圈,给街边的乞丐钵里丢几文钱。
还有一回,背着个老婆婆来了,说是附近的人家走丢的,给人送回来。
小二摸不着头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天天看着,倒是也见怪不怪了。
李静霆重重的将案上一沓纸拍的飞起,强压胸中翻腾的怒意,“喝茶,听戏,吃东西,背老婆子回家……他每天就干这些?”
黑衣人一动不动。
李静霆冲过去拽起他的衣领,发疯似的道:“那你说,他为什么每天都走那么远,非要到将军府去干这些事?”
“他和李旭焱一定暗中有联系,哼!李旭焱,以为有另一把牌在手,能敲老子竹杠是吗?老子就掀了你的牌桌,断你的后路,看你上不上这梁山。”
第27章
“你个臭娘们,勾汉子,老子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