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口是心非10
一家和而万事兴。
一军又何尝不是呢?
这些上辈子叶羁怀敬而远之的陌路人,这一世,他忽然想结交了。
一堆大老爷们慌慌张张地罩上了外衣,有两个实在找不到衣服了,干脆扯了军旗披在身上,所有人都在躲避着叶羁怀的目光,低着脑袋红着脸,宛如一屋子做错事的熊孩子。
叶羁怀躬身朝对面的李闻达一礼,温声道:“李将军。”
看到这一幕,李闻达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怎么回事?
那个他捞不着的水中月、摸不到的镜中花,那个大魏第一个三元及第、脑袋里生金子、肚子里长文章的状元郎,竟朝他鞠躬了?
叶羁怀慢条斯理道:“李将军,我今日来,是想与你商讨退敌之策。”
李闻达忙附和道:“讨!讨!”
叶羁怀问:“可否将我递交的文书拿来?”
李闻达忙唤人:“快!把叶大人写的那本锦囊妙计拿来!”
没一会儿,叶羁怀便看见一只雕花精巧、用木考究,一看就很贵的锦盒被小心翼翼端了上来。
见李闻达这架势,叶羁怀倒有些不明白了。
他献来的计策是拿来用的,为何要这般供着?
李闻达对将士道:“快,把叶大人的字挂起来,叫大家看看,什么叫书法!我们这帮大老粗,就得接受接受文化的熏陶!”
李闻达话音落,一旁的武将们连连附和。
“是啊,这可是状元郎的字!”
“叶大人是江南才子呢!”
“我肯定看不明白!但我得好好看,回去叫我儿子学!”
……
听着这些话,看到这副情景,聪明如叶羁怀,立刻明白了。
合着上一世他写的计策自从递交之日起,便进了这个盒子,再未被打开过。
这帮人也从没把他的计策当作军策看待,只当他是个花架子。
叶羁怀收了扇面,拿扇顶抵在锦盒上,弯唇笑道:“不必打开了。”
李闻达闻言,立刻收了笑容,紧张问:“怎么了叶大人?”
叶羁怀并不解释,只微笑继续道,“今夜百鬼谷有伏,若孤军深入,必败,若轻军诱敌出谷,入牛角峡,伏之,必胜。”
说完这句话,叶羁怀也没等李闻达回复,微笑拿目光在在场所有武将脸上扫过。
不出所料,在这些将军脸上,他看到的只有礼貌却也敷衍的表情。
叶羁怀朝诸位将军握拳颔首,便转身离帐走了。
叶羁怀走后,李闻达立刻命人将那锦盒收走,又对在场众人道:“我这干弟弟,从小性子傲,也就我这个当哥的能镇得住,诸位多担待。”
其他人见李闻达打肿脸充胖子,碍着他是主帅才不好当众拆穿,可各个都在心底忍不住摇头。
这时有个将军把刚刚叶羁怀临走时留下的话重复一遍,问李闻达:“叶大人所说不无道理,将军,今夜之战是否需要再议?”
李闻达看都没看这人一眼,轻蔑一笑道:“我这个弟弟,写文章他当第二,没人敢当第一,但打仗,岂是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能随便置喙的。”
有人立即附和:“是啊,叫状元郎指挥打仗,真是笑掉大牙,当咱们大魏没武将了吗?”
营帐里立刻传出阵阵笑声。
但众人虽笑,却也还在暗自吃惊。
他们都知道随军来了个状元郎,之前也旁敲侧击地要李闻达把人叫来,让他们开开眼界,然而李闻达总推三阻四。
他们都对叶羁怀充满好奇,却没一人敢去招惹,那人长在江南,是从青山绿水、琴棋书画里熏出来的贵人儿,他们呢,却是从泥地军营里滚出来的糙汉子。
但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稀罕物件儿竟主动走过来让他们瞧了!
这一瞧,只叫他们各个心底更加生羡。
要不说江南养人呢。
那相貌,那身段,真不是一般水土能养出来的。
叶羁怀还没走远,听到身后帐中传来的笑声。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信任他的军事建议,却丝毫不恼。
若是上一世的他,为了挽救败局,定会于帐中一番舌战群将,告诉这帮人百鬼谷隶属苗疆,地形复杂,绝不可在此地正面开战。
告诉这帮人,对魏军来讲,应当先给苗军尝到甜头,然后利用熟悉的牛角峡谷,引骄兵深入,一网打尽。
这些计谋,他也全都写在了那本文书里。
然而李闻达宁可将他的计谋裱起来挂墙上,也不肯听信一字。
所以,争辩无用。
他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图有一腔壮志,只会横冲直撞的愣头青了。
他会用他的方式,赢得这一局。
叶羁怀从李闻达处离开,就径直去了自己的营帐。
一回到帐中,他就见小野狗忽然钻进内帐,蹿到床上。
也不知刚刚在捣什么鬼。
但只要小孩不跑,怎么作妖他都不会过问。
这会儿桌上还摊着将士送来的今日菜单。
叶羁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只拿后背对着他的小野狗。
就在这时,他听见小野狗腹中传出几声“咕噜”“咕噜”的声响。
也不知这孩子多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
叶羁怀眼底浮出一丝无奈,提笔在那菜单上加了三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