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撺掇
誓要杀茂广林的杀手一茬接一茬,茂广林几次差点避不过去,他只能提早辞官,借着夏国公的力,做出了一副远走沧州老家的假象。
“老师是为了我才辞官的。”梁长宁说,“老师知道文沉有反心,而父皇早就龙体抱恙,您猜到文沉会动手,只能早早辞官,在此处隐姓埋名等着我回来。”
“老师帮我的已经足够多了,万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梁长宁微微停顿,说,“此事过后……老师是否有返朝任职的打算?此处毕竟贫寒潮湿,或换个宅子也好。”
茂广林仰头不语,雪花落在他脸上,他半晌才微微摇头,颤巍巍道:“……老了,老了。旧臣不入新朝,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殿下若是无人手可用,老夫还是举荐我那孩子。”
茂广林眉头一松,笑说:“不过我看如今你走的这一步也极好,能想到收归灾民入军,是个好法子。只是这法子,不像是你往日的路数。”
茂广林对梁长宁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他做事凭心,不会搞这些弯弯绕绕却又直达要点的事,他能想到收归反民不难,难的是他在如此短时间内拿出一套方法来,甚至连陈聪都考虑进去了。
梁长宁不语,茂广林轻轻敲击摇椅扶手,问:“这该是别人的主意。”
梁长宁知道瞒不过他,干脆承认说:“老师猜的不错,我最近手边有个还算好用的人,只是如今还没有完全驯服,日后教乖了我再带来给老师过目。”
“不要强求。”茂广林说:“免得逼成了敌人,得不偿失。”
梁长宁颔首,又说:“此人软硬不吃骨头又硬,不用些手段,难办。”
茂广林不插手他的事,思索片刻道:“你若派周鸿音去收归灾民,就得准备好财帛,等到桥断了,暨南就真是与世隔绝。你要他们归顺,就得发保暖衣物,粮食,还要搭建灾棚,为防疫病还得备药。”
梁长宁说:“已经备好了,辎重车从凉山进去,必然隐蔽,也派了一队军医跟随。只是还没想好怎么把人带出去。”
“你打算把他们放到哪里去?”茂广林问,“要想不着痕迹,不是简单的事。”
雪簌簌地落,地面上逐渐堆起积雪,院子里挂着的鸟笼被压低两寸,里头关着的一只山雀扑腾起来,半晌才安静下去。
梁长宁微微皱眉,半晌才说,“本来是想叫周鸿音把人先藏到淮河一带,山高谷深处藏人不难。”
茂广林呼出一口白气,摇头说:“不妥。”
梁长宁还欲说些什么,茂广林却骤然咳嗽起来,梁长宁顾不得再说什么,连忙把他扶起来,急道:“老师病了?”
茂广林语气虚弱,咳了半天才哑声说:“老毛病。”
梁长宁看他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不敢再让他多思虑,连忙道:“老师好好休息,不必担忧此事,我总能有办法解决。”
茂广林拍拍他的手,梁长宁只好松开他,自己又坐了回去。
茂广林说:“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别让人起疑心。”
梁长宁只好告辞,站起来道:“我明日派个得力的人来伺候老师,老师万万不要推辞。”
茂广林摆摆手,梁长宁就顺着来时的路从正门出去了。
闵疏跪在内室,暮秋被文画扇拦在了殿外,什么也听不见。
桌子上放着个白瓷小碗,里头捣碎的药粉散发出柔和的香味,内室一片寂静,片刻后文画扇才对着闵疏抬了抬下巴。
文画扇陪嫁的丫鬟立刻扶起闵疏,笑着说:“大人也太见外了,若是闵大人跪出个好歹来,王妃娘娘可要心疼的。”
“闵疏一个低贱奴才,跪王妃是理所应当。”闵疏低着头,说:“还请娘娘收回成命,此事不忠不义,闵疏万万不敢做。”
文画扇挥手,铃月会意,低头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文画扇把药粉装进香囊,用湿帕子拭擦干净手指,“又不是叫你杀人放火,你怕什么?”
“谁能不怕?”闵疏没有表情,盯着她装好的香囊,说:“娘娘不怕,是因为娘娘身份贵重,有丞相大人在后头作保,可小人奴才一个,不愿为此丧命。”
“三弟此话差矣。”文画扇笑意盈盈,亲自拉起了闵疏的手。
闵疏脸色骤然一变,眼神逐渐锐利寒冷。
第33章 撺掇
文画扇笑意微敛,半晌才悠悠道:“父亲对三弟,可比对我要重视多了。”
闵疏冷笑一声,说:“长姐这话真是诛心。”
“我说得不对?”文画扇藏住眼里的嫉妒,说:“小时候你穿女子衣裳出入府中时,常以白纱遮面。外人只能看见眉眼,总把你当成是我。可他们对你比对我总是更好些。连那年你替我罚跪时,都能勾得皇子为你求情。如今我们长成了两幅完全不相干的样子,你也还是能比我更得他人欢喜。你若是个女子,今日我必然不会拿出这包药来。可偏偏你是个男子,生得再好,又有何用?”
闵疏眼里杀意渐显,他后退两步掩住心里的难堪,片刻后才说:“长姐想错了。王爷疏离你,正是因为你是女子。一旦长姐诞下世子,你以为长宁王会让你活下去?”
闵疏面色冷静,说:“长姐乃天人之姿,不该湮没在长宁王府,长宁王与我文家乃是死敌,既不会因为如今一时的利益结盟,也不会因为长姐为他生下孩子而变得亲密。长姐别忘了,当日宫变时,父亲与太后合谋杀穿了后宫,长宁王生母德妃死得那样惨烈,弑母之仇谁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