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败棋
“我知道,”周鸿音说,“赈灾粮丢失是掉脑袋的大罪,我必然小心谨慎。”
闵疏掀开兜帽,一张脸从白绒毛里露出来来,“一百万两银子必然不够,我回去同王爷商讨,看看如何能再帮帮小将军。”
他盯着前头走远的队伍,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赈灾物资若是不够分,宁愿不分,也万万不能分不均。灾民心惶,怕有心人一激就反。”
周鸿音点头:“我记住了。”
他们站的地方是个风口,风夹着雪吹起闵疏的斗篷,白绒毛翻飞,露出他修长脖颈上的一点红痕来。
周鸿音见着了,忍着不往那处去看。
可偏偏闵疏这一副面色红润的样子含了春色,周鸿音心思不受控制往那档子事上去想。
“估摸着时间,王爷快下朝了。”辛庄在后头低声说,“回去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闵疏不理他,看了周鸿音片刻,缓慢开口:“小将军此行是薄冰捞鱼,要么满载而归,要么冰破人亡。外人只觉得钦差大臣是个大官,有油水可赚,可这油水都是从瘦骨嶙峋的百姓身上刮下来的,更遑论地方官员鱼龙混杂……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此去凶险,小将军可有准备?”
周鸿音知道他在敲打自己别贪财,露齿一笑:“我是个读书少的,闵大人不必用这些话教我。闵大人心系百姓,我必然也会好好守着钱粮,锱铢不少!”
“小将军君子之腹。”闵疏喜欢他这个性子,眉毛一弯说:“总之时时报信,王爷不会任你孤军作战。”
周鸿音却会错了意,已经想着要给闵疏用什么信纸了,“我会写信来。”
闵疏点点头,辛庄忍不住道:“周小将军,你的兵都走远了!”
前面的参军果然已经调转马头来等着了。
闵疏行了一礼,“闵疏不耽误将军,一路顺风。”
周鸿音伸手拍落他肩上的雪,翻身上了马。
闵疏也回头上了马车,周鸿音犹豫半晌,叫住了他,“闵大人!”
闵疏撩起帘子,用眼神询问他。周鸿音盯着他那张脸,忍不住道:“幕僚总归不好做,若来日功成,大人可有别的打算?”
闵疏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件事,愣了下想起前头还坐着辛庄。
辛庄垂着目光,一副两耳空空的样子。
闵疏微微一笑,“山高海阔,哪里没有容身之处呢?”
他放下布帘,辛庄扬鞭策马,马车咕噜噜走远了。
第25章 败棋
闵疏刚进了城门就正巧碰上了梁长宁的马车。
两车会面,梁长宁挑开车帘道:“闵大人刚回来?”
闵疏面不改色问回去:“王爷刚下朝?”
“闵大人看起来强健得很,本王还以为你得睡上三五个时辰,看来低估了你。”他意有所指,“还是说闵大人对周鸿音情义深重,再怎么着也要去送行?”
闵疏隔着帘子,目光前视看也不看他:“王爷哪里是低估了我,是高估了自己才对。”
马车并肩而行,前头赶车的张俭和辛庄比肩前进,相视一眼默契地放慢了速度。
梁长宁哦了一声,要笑不笑,“看来得怪我。”
闵疏语气清冷不复晨间的委屈求全,一副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样子:“给多少钱做多少事么,闵疏无才无学只能为王爷尽绵薄之力,王爷今晨那些给的那些,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牙尖嘴利。”梁长宁摩挲着虎口,评价道。
“王爷谬赞,我可不咬人。”闵疏冷淡道。
梁长宁一笑,“是本王咬的人,大人脖子还疼不疼?闵大人是美味珍馐,实在忍不住。”
“那王爷岂不是糟糕了。” 闵疏终于偏头看他一眼,和善道:“不能克己,何以驭臣?”
辛庄听了老半天,只觉不知所云,一会儿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钱财买卖,一会儿又说到修身养性,他忍不住偏头看张俭,张俭一脸讳莫如深。
他对张俭比了个口型:“我听不懂。”
张俭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然后他抬手勒马,稳稳当当地将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前。
“王爷,到了。”
辛庄停在他后头,闵疏掀开帘子下车,刚落地就打一个大喷嚏。
梁长宁盯了眼辛庄,说,“不是说了多穿些?”
他这话也不知是对着谁说的,辛庄奇道:“闵大人穿了这么大一身,还不够多?”
他心里诧异,想起自己往日在雪山上埋伏的时候可是连斗篷都没有呢!若实在是冷,抓两把雪搓一搓就暖和起来了。
张俭把他拉开正要替他说话,闵疏抬脚跨过门槛,“冬日里冷些也是正常的,我打喷嚏不是冷,是这斗篷里的绒毛钻到鼻子里去了。”
梁长宁这才作罢,上前两步跟他并肩进了府。
辛庄想着跟梁长宁禀告事情,正要跟上去,张俭眼疾手快把他拉住,连拖带拽地牵走了。
辛庄不高兴:“王爷叫我盯着闵大人,闵大人和小将军的一字一句一个动作都要汇报,我再不说等会就记不得了!”
张俭把他拉到外头,“怎么不拿个本子写下来?”
“不写。”辛庄说,“不喜欢写字,累手。”
张俭叹口气,“我来替你写,你说给我听。”
辛庄啊了一声,犹犹豫豫跟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