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拜服188
郭顺急促地说:“是、他没有杀我,丞相大人把我从司礼监调去上林苑,是为了——”
“他保你,是为了拿你要挟皇上?”闵疏自言自语,语速缓慢,“司礼监也算是权力中枢的一环,他却把把你放在边缘,是为了让皇上不再接触到你,说到底,你了解些内情……是什么?”
郭顺嘴唇颤动,说:“是……是他看我年老,我求了他的恩典……”
“你知道些什么。”闵疏肯定地说:“或者你看到了什么,这些东西会成为来日推翻梁长风帝位的证词。”
他说罢,根本不看郭顺,往后靠在椅子上仰头思索。
郭顺急促地抖落出许多情报,张道全都记下了,闵疏却好似只字未闻。
他从没想过要从郭顺嘴巴里知道些什么,他要做的是根据郭顺的反应来判定自己的猜测。
闵疏蹲下去,直视着郭顺,轻声说:“文沉为什么选梁长风而不是梁长尔?”
“不知道,我没看见!”郭顺扒着栏杆,死死扣住闵疏的手腕。
“那就是你看见了。梁长尔怎么死的?”闵疏不给郭顺反应的时间,迅速地说:“文沉本来想杀梁长风,但梁长尔死了!他该死!”
“不!他不该死!”郭顺已经哭出来,因为他看郭业瘫软的手脚,声嘶力竭地喊儿子。
张道听得模糊,分不清郭顺是在喊谁不该死,是郭林不该死,还是梁长风不该死?抑或是梁长尔不该死。
他不敢问,也不敢发出声音叫闵疏注意到他。郭林此刻血肉模糊,被鞭笞得皮开肉绽,黄色肥腻的油脂在血肉间滑出来。张道掀开他面上的湿纸,他便立刻急促喘气,哇啦一声吐出污秽的胆汁。
“爹……爹救我……爹!啊——”张道泼他一瓢盐水,他立刻痛得昏死过去。
郭顺双目死死盯着他儿子,已经要被逼疯了。他此刻愿意说出自己的全部所知,但闵疏根本不听,他已经是求救无门。
郭顺吐出的东西太杂,零零散散什么都有,连宫女对食都往外说。闵疏要从中捕捉到有用的消息实在太费时间,他干脆探本溯源。
“昏死过去了,要继续吗?”张道忍不住低声问。
闵疏没有回答他,他便停了手,站在刑具架子前等着闵疏的命令。
“谁不该死?”闵疏轻声问,像是怕把郭顺从疯癫中唤醒。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你知道宫变,你不是丞相的人,你是他的儿子,却在长宁王府做事,你是叛徒,你不怕丞相杀你吗!”郭顺强自镇定,张道手里刀片一转弯,立刻在郭林脚趾上拔下指甲来,轻飘飘搁在了郭顺面前。
郭顺被吓得缩在地上,哭出来的鼻涕流过嘴角,他一把擦干净,狼狈地求饶:“我……我只是个盖大印的阉人!宫里主子都把我当狗,我是个没根的奴才,连四皇子也看不上我,四皇子登基后,他就记恨我我从前苛待冷宫,要处死我!”
郭顺擦一把眼泪,断断续续啜泣着说:“丞相大人见我可怜,又说我是太后心腹,有多年的主仆情分,才叫皇上饶了我,把我发配到上林苑养鸽子。我是……我是奴才呀!主子叫我办事,我能怎么样!我把自己当狗一样伺候太后,汪汪叫着舔她的脚,临了她就一脚踢了我!我往日里把二皇子当祖宗,我知道太后想要二皇子登基,我想着以后也能跟着得势,没想到选错了主子,二皇子死了!”
原来是梁长尔不该死。这印证了闵疏先前的猜测,他要摸清变故是什么。
“谁杀了他。”闵疏立刻接着问。
郭顺骤然停下来,扬长了脖子去看外面的郭林。他癫笑起来,接着摇摇晃晃站起来。闵疏还保持着蹲下的姿势,扶着栏杆仰头看他。
牢狱里没有人说话,烧好的烙铁搁在炭炉里,偶尔迸裂出火花。郭顺站起来得以看见郭林满身是血的样子。闵疏安静冷漠地看着他,郭顺笑容慢慢消失,他喘着气,连汗也不敢擦。
“……不知道。”他终于颓败地跌坐在地,说,“我不知道,那夜起了火,是御林军放的火。丞相夺取了禁军之权,他们从西宫门突围进来,我奉太后的命在宫门内接应。按原计划,最后我们会在二皇子的宫殿里汇合。二皇子定然不愿篡位,被太后瞒着消息锁在了寝殿里……但二皇子不在寝殿里,我们杀到冷宫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二皇子,我等在外面,后来太后和文沉一起出来,后面跟着四皇子……我也曾想过,太后娘娘从没有想过要扶持四皇子!他不过是个卑贱宫女生的孩子,他血脉不够正统!皇袍都是按二皇子的身量做的,怎么就变成了四皇子呢?!”
“我不敢问,我知道问了就要死,那夜寝殿里活下来的只有三个人!我后来进去给圣旨盖印,当时太混乱了,我只看到二皇子衣袍上有血,他倒在地上,四皇子从他身上跨过去,让我叫一声皇上给他听……我没叫,丞相不开口,我就不敢叫。”
郭林突然惊醒,瞪大了眼睛看着私牢的吊顶。他嘴唇干裂,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惨叫。
郭顺把能说的都说了,可闵疏没有丝毫反应,这让郭顺开始慌张。他本以为方才那些话已经足够叫闵疏放了郭林,他以为自己有了和闵疏讨价还价的资本,但他忘了他连叫卖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