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高招179
闵疏没料到他蹦出来这么一句话,说:“先谈正事,我要同你说些情况。”
闵疏没有察觉到梁长宁想要支开他,他说:“文沉进了大理寺,或许你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
梁长宁以一种颇有些别扭的姿势靠在椅背上,说:“明日再谈。”
梁长宁一而再再而三推诿,闵疏起了疑心,玩笑般道:“王爷这样着急叫我走,难道是金屋藏娇?”
闵疏难得这样问,梁长宁一愣,支起身子说:“殿内空旷,一眼就能望透,原来闵大人是来抓奸,可惜只能空着手走。”
“玩笑话。”闵疏轻轻一笑,随即眼尖地发现梁长宁直起身子后身下的坐垫上有半块浸湿的血迹。
“这是什么?”闵疏抬抬下巴问:“真受伤了?”
“没有。”梁长宁遮住血迹,说:“你先回去,等明日我再与你谈。”
“站起来。”闵疏说,“我要看。”
梁长宁没说话,看着闵疏一动不动。闵疏也看着他,他眼神安静,在烛火的照耀下分外蛊惑人。僵持片刻,梁长宁终于败下阵来,说:“只是小伤,今日下朝后校场练兵,后腰被刀刃擦破,不要紧的。”
闵疏不信他,扯开嘴角:“继续扯。”
梁长宁表情不变,说:“我骗你做什么?你要是不信,我把张俭叫进来你好好问问。”
闵疏刚要说话,暮秋就收拾好铜盆,低声说:“王爷,总归瞒不过明日的。”
闵疏抿唇看向梁长宁,暮秋已经飞快退下了。
梁长宁只好摊手,他正要说话,闵疏就笃定道:“你替我受了廷杖。”
他太敏锐,确实是瞒不住的。梁长宁不再试图隐瞒,反而大大方方敞开衣襟,露出后背的伤来。棍棒交错,皮肉底下已经是乌黑发紫的一片淤血。
闵疏看了片刻,移开了脸。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闵疏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你没必要这样做。”
“我没有在权衡利弊,所以也不存在必要一说。”梁长宁趴到榻上去,说:“如果你非要与我谈值不值当,不如我用这顿廷杖来跟你换点苦力——背上的伤,我擦不到药。”
药罐子就放在桌上,闵疏没有动,他说:“既然是王爷心甘情愿挨的打,怎么又来讨报酬。”
梁长宁趴着,宽阔强健的背部肌肉拉开一个非常漂亮的线条,闵疏的目光落上去,被烫到一样又不着痕迹地撇开。
梁长宁笑起来,说:“那你就是想把它当人情。安之,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闵疏站在塌边,烛火跳动,灯芯啪嚓一声炸裂,外头静悄悄地,只有不知什么虫子在叫。
这样的夜晚很宁静,闵疏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不太宁静,他兀自定神,说:“你不替我吃这顿廷杖,我也挨不到打。”
闵疏本就没有想过要受这顿罚,只要学生们推崇他一日,他就是衙门不敢碰碎的瓷瓶,但凡出现一点裂缝,学生们就能掀了皇宫的屋顶。
梁长宁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替了这顿廷杖,是另有意图。
“你算得精,是故意漏掉我的情谊?这样看来,我这顿廷杖是白挨。”梁长宁说:“你敲登闻鼓,是要把自己当成一面旗帜,召集学生们为你助长声势。有他们在,你就料定了宫里不敢对你下手。这是你要求暂且罢免文沉审查,甚至是用死谏激怒梁长风的底气。”
梁长宁知道闵疏改不了心软的旧毛病,这顿板子不只是为闵疏挨的,更是梁长宁借此表现自己的态度,他为闵疏担责,就是把自己划分为闵疏的后盾。如今风声鹤唳,没有真正所谓的清流和纯臣,要么择党站位,要么判除出局。
“那就再谈这件事。”闵疏说,“我曾以为潘振玉可以成为老师之后的又一杆旗,但寒门学士合谏之事,让我发现潘振玉在弃文从武后已经失去了一些学生的支持。他在多年以前声名鼎沸,可如今改朝换代,新的学生只能从建元年间的旧人口中听到故闻。所以我认为,潘振玉不能立即为我们对付文沉派上用场。”
“因此你决定要用自己去挡。”梁长宁趴在床上,转头看不见身后的闵疏。
“我也曾想过推出陈聪,但是太慢了。”闵疏说,“从衙门口到宫门口有三千余步,陈聪的腿一步一步磨过去,你们已经下朝了。”
这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闵疏要给自己一个能够站上朝堂的机会。
太子少师终究只是一个无法涉政的小官,当年茂广林从太子少师爬到东宫首辅用了近十载,闵疏等不起这么久。
周鸿音如今尚在塞北等待周利交接,如果周鸿音能够按计划回来,那么闵疏就要把控京城的局势,让冲突爆发的时机不至于太早或太迟。
这不是易事,闵疏暗想。
梁长宁不知他在想什么,他露出来的背脊精壮,在烛火下有别样的味道。
闵疏看着那些淤青还是端起了药膏罐子,梁长宁察觉到他的动作,无声勾起唇。
他从前觉得闵疏最致命的缺陷就是心软,闵疏一日不改这个毛病,就一日会受到威胁。但今夜,梁长宁又庆幸他还有这个毛病。
“那么你想怎么用陈聪?”梁长宁把话题扯出去,问:“陈聪就这样藏着,怕藏过了头反而坏事。”
“陈聪只能乱起来后才有用,他本是退下来的朝廷官员,如今出现在学生堆里算什么?”闵疏把药膏在指腹揉开了,说:“就这样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