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浅眠
蓝渐清神色收敛,半晌才说:“咱们不回京,不也一样有好营生吗?”
危浪平神色惫倦,揉了揉鼻梁,把手里的茶盏伸出去,蓝渐清立刻替他接住了。
“跪着。”危浪平往后一靠,冷淡地看着他,说:“真是蠢货,早知道放你在泽阳做个苦力算了。”
蓝渐清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带着点委屈地看他,低声求道:“主子赐教……”
危浪平俯下身,盯了他半晌。
罢了,到底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人,一起打马过江南,一起黄沙踏塞北,也没指望过他当谋士。
“危家商道怎么来的?”危浪平的手指搁在扶手上,说:“我那目光短浅的爹这辈子做得唯一一件对的事,就是娶了我娘那个脑子里只有风花雪月的江南商女,白捡了条堆满了金子的商道。”
“这条路是座金矿,别说躲到泽阳去,就是躲到地府去,也有人要来抢。咱们运的私盐够砍几个脑袋的?如今局势混乱,新帝受制于人,他们狗咬狗,这就是枯木逢春的机会。”
蓝渐清听愣了,半晌才说:“主子,我……”
“也没指望过你。”危浪平靠了回去,倚这椅背说:“文武难两全,好好练你的刀,就是你对我最大的用处了。”
他说着起身站起来,蓝渐清还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逆光离去的背影。
蓝渐清觉得此刻的危浪平有些陌生。危浪平的背影恍惚和他记忆里的背影重叠起来,那时候他也喜欢跟在危浪平后头叫他主子。他比危浪平大了许多,他到危家的时候已经七岁,那时候才三岁的危浪平站在人牙子面前,一眼就看中了他。
“爹,我要他。”小团子危浪平指着蓝渐清,冷酷地说:“你叫什么名字?多少钱,我买了。”
蓝渐清老实木讷,说:“二钱银子……我叫阿清,清澈的清。”
危浪平仰头打量着他,说:“不好听,换了,你以后就叫……蓝渐清。”
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想要蓝渐清能够变成很厉害的,能够保护自己的人。
危勉不同意,他觉得蓝渐清年龄太大,养不熟,但他又觉得一个贱民罢了,以后再买好的就是。
没想到蓝渐清跟了危浪平这么多年。这些年他沉默又安静地站在危浪平身后,陪他度过母亲的难产而亡、父亲的纵欲而亡,到后来他看着危浪平从一个小奶团子长到如今的独当一面。
蓝渐清觉得危浪平陌生,又觉得陌生的其实是自己。
他终究要跟不上危浪平的步伐,若不是还有一身刀法在,成为他的累赘了。
第52章 浅眠
梁长宁回去的时候,闵疏已经睡下了。
闵疏这段日子累得慌,事情堆砌起来,他还要分出心思去想陈氏和茂广林。
文沉给的那些药被他和陈氏省下来一半,凑在一起也有了七八颗,足以过大半年了。
他身上孤离的毒到了冬天就更重,药效挥发出来,闵疏时常冷得膝盖窝子没知觉。
他此刻缩在梁长宁的床上,裹着被子打颤。
痛啊,太痛了。闵疏在睡梦里忍受着孤离带来的痛楚,那种蚂蚁啃食骨头的痛楚绵长又扎人,叫他骨头缝子里都发冷。
梁长宁站在床边看他,挑着床帏的手指还带着一点荷花香。
暮秋跟着进来,在后面低声问:“王爷,热水备好了,还有危府送来的两大缸荷花,要摆在哪里?”
梁长宁放下帘子,接过热毛巾擦手:“先放在花房里养着,他睡了,别把人给我吵醒。明日再挑几支折了栽到缸里吧……他什么时候睡的?”
“用了晚饭就说困了。”暮秋伺候他换了衣服,又抬手给他摘冠,说:“闵大人最近神思倦怠,似有什么心事。”
梁长宁笑了笑,心说闵疏的心事可太多了。
他想起什么来,又嘱咐道:“辛庄呢?回来了?叫他来见我。”
“是,奴婢把外室的炉子升起来吧?今日化雪了,比往日要更冷些。”
“不必了。”梁长宁摆摆手,暮秋放轻脚步退了下去。
梁长宁披着袍子坐到外室去,辛庄进来等着他吩咐。
梁长宁说:“见着黑来砚了?”
“他跟我说了,”辛庄低声回道:“要掳走那妇人不太好办,总会惊扰到别人,除非……除非她主动跟我走。”
梁长宁转着手上的扳指,说:“去找个善口技的人,学学那陈氏的话,务必要叫闵疏分辨不出来。”
辛庄说:“这倒是容易,京中多善口技者,戏堂子里唱花腔的就能做到。”
梁长宁颔首:“此事隐秘地去办,人接到王府里来安置,万不可叫人发现了,别让他露面,我要用人的时候立刻给我提来,别误了事。”
里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辛庄立刻噤声,梁长宁挥手让他下去,自己进了里间。
闵疏被烛火微弱的光晃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梁长宁脱了袍子上床,转头吹熄了烛火,“吵着你了?”
“啊?”闵疏没听清,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梁长宁说:“危浪平回京,带了些南方的特产,我估摸着危家的商道通了,最多再过三个月,危移就要回京……不说这个,别跑了觉,先睡。”
闵疏却没了睡意。他本就睡得浅,黑夜里冷风冻人,梁长宁躺在他旁边跟个火炉子一样,闵疏忍住没往他身边凑,梁长宁却一把揽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