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4
顾苒苒这才哽咽着告诉陈亦岑,虽说雷塔同意合作,但邮件发来前,姓靳的打工作电话训了她一通。
“真没什么事,本来就是我的错。”她越说越委屈,差点又开始嚎啕大哭。见她如此,陈亦岑自然不好在明面上指责靳斯言,心里却给他狠狠画了个红叉。
下次和雅芝姐通个气,查查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挂断电话,陈亦岑早早睡下,拿出最好的状态登台演出。
第二天,剧组上下弥漫着依依不舍的气氛。
一路进到化妆间,凡是和陈亦岑打照面的人,不论员工还是演员,都要一头扎上来拥抱她。经过两个多月的演出,她和每个人都建立起极其紧密的联系,好像从身上抽出一根丝,连通了所有曾面对面搭戏、排练、沟通的人。
这种桥梁正是陈亦岑对戏剧表演如此热衷的理由之一。实时的反馈、实时的热忱,每一场演出都有着略微的不同,每一晚都无比新鲜。
她的精神食粮正在于此。
剧组演员多数都很年轻,大学刚毕业不久,还没经历过剧目封箱时的“生离死别”。于是,状况变得微妙起来:陈亦岑成了整个早上唯一没在哭的人。
同事们负责哭,她负责安慰。
这是个周六,有午晚两场演出。中午两点半到五点的场次结束后,所有人回到后台,左顾右盼,又是哇的一声泪眼凝噎。刘玉哭得极其惨烈,脸上还带着阿玉的淡妆,活脱脱一个受欺辱的古代大家闺秀。妆花了,大家一看,又破涕为笑,闹嚷着扑成一团。
陈亦岑自然是漩涡中心,一天听完了一辈子的“呜呜呜岑姐我舍不得你”。这种集体能量强大到足以感染她,明明自诩演过几年戏,习惯了这种离别的大场面,她还是在一声声“岑姐”中湿了眼眶。
双场戏之间夹着饭点,只有不到一个小时解决晚饭。放在平时,陈亦岑一般不摘发套,直接在头上裹条头巾,就披上衣服冲出门去对面买快餐。
今天也本该如此。
她溜出剧院后门,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一辆大大咧咧横在街口的宾利。
宾利倒车,稳稳停在路边。街对面有一小群人在探头探脑,显然很少见到这种等级的豪车。也是,广府奔驰宝马卡宴路虎一抓一大把,兰博基尼和宾利倒是个把周才能见上一次。
陈亦岑平时对车不感兴趣,倒是对车上的人十分好奇。作为演员,观察生活是一项被她贯彻到骨子里的习惯。
这辆宾利看着很眼熟,她福至心灵地回想起珠明酒家门口见过的威海集团车队。于是收起一脸散漫,端庄聘婷地走了上去。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气宇轩昂的梁懿生。他绕到另一边,亲手拉门,让宋檀扶着他下车。
驾驶座下来的是梁雅芝,一抬头,看见正在装模作样的陈亦岑,立刻兴奋地大叫一声:
“岑妹仔!”
【金像奖影后沦为开车司机?!】
——陈亦岑都可以预料到明日香港小报的重磅标题了。
结果,这天的晚餐是梁家从珠明酒家一通电话叫来的豪华外卖。
宋檀说宋涯被实验绊住,又要单独从港岛过来。末了,她还语重心长地拉着陈亦岑的手,宽慰她:出发前联系过铁路公司,保证今晚动车绝不延误,宋涯一定不迟到。
他来不来看,陈亦岑倒无所谓。反正宋涯那么看不起人文社科,又有谱系障碍,就算二刷也未必看得出什么名堂。
她暗想:不犯困就算他厉害。
*
末场,所有人的心都悬在最高点。
大幕最后一次拉开,姜汁黄的灯光照亮舞台,阿芳独坐桃林,人面桃花,艳情昳丽。
情意悱恻,阿芳亲吻柳生,眼中嫣红缓缓绽放,予他最纯粹热烈的爱。第一世少年人相恋,柳生丝毫不知收敛,满腔爱意尽数奔流,回应阿芳的一举一动。舞台拓展了真实与虚幻的边界,故事变成现实,没有事先写好的剧本,只有最自然的对白与最生动的反应。
爱有多浓,柳生逝去的悲伤就有多苦。阿芳几乎哭出血泪,撕裂的伤痛将她劈成两半,在至深绝望中,她强求转世,强续前缘。这一切都是陈亦岑的亲身感受,她的过去成为了她最锐利的武器;作为一个难以“作假”的演员,想要演得真,情绪必须真。
痛是切肤之痛,爱也是炽烈无悔的火。
凄戚的哀与反噬其身的恨,又何尝不是人戏合一?
阿芳曾将一颗赤胆忠心双手奉上,柳生却弃之如敝屣;于是这爱这苦都燃烧成恨,烧尽第三世追悔莫及的柳生,也将桃花妖元神焚毁。
最后的长独白,字字泣血,情至浓,便化作艳阳细雨。
场下观众无不潸然泪下。
幕落。
痴情桃花妖与清苦书生的故事就此告终。
演员谢幕,观众沸腾。喝彩与尖叫直冲屋顶,所有人都在抹泪,陈亦岑也红了眼眶。
她最后一次和这群人携手谢幕,每一个行礼都像告别。
欢呼的人群中央,是梁家四人。宋檀眼中泛着泪光,欣慰赞许地抬高双手为她鼓掌;梁懿生看似冷静,实则嘴边笑意就快压不住了;感受性最强的梁雅芝边哭边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引得旁边观众频频侧目。
观众:这靓女咋这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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