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
“嘘。”白芷将食指竖在唇间,扯了小丫鬟去一边,“三娘子睡着了,莫要吵闹。”
又轻敲小丫鬟额头一记:“你那炭爆脾气以后可要收着点。”
打探清楚后她自己走到门房处,递上去一个荷包:“府上三娘子自幼就待在渔阳老家养病,我们这些伺候的也就与京城诸位不大相熟,还请通禀给老太太,就说是三娘子回来了。”
那门房颠了颠手里的荷包,感觉分量不少,这才收起鄙夷,往里面去通禀。
白芷放下心来,眉毛却微微蹙起:
启程前早就写了书信,按道理府上应当掐着日子在城门处日日等候好迎接自家骨肉进府,怎会如此怠慢?
即便是没收到书信,今晨走到城门处时她也早指派了小厮长寿去报信,却不知为何侯府上下都不知动静?长寿又去了何处?
三娘子的父母去世不假,可如今府里当家的是她亲祖母和叔父婶母,为何还会怠慢?
白芷心里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不过……
她瞥了一眼马车,自家三娘子一直体弱多病又长途跋涉,这回又中了暑,还是莫告诉她这些事了。
马车雕花木窗内。
筠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里?
陈旧马车壁、青布糊的车帘,是马车上?
正午的日头从马车壁外照进来。
座椅一角冰鉴内的冰块融化了大半,滴滴答答作响,已然无法阻挡暑意。
六月的热气灼人,外头蝉鸣得声嘶力竭。
周身就像被热浪包裹住一样。
筠冉抬手扇扇风。
她认出了马车。
这是她出嫁前专用的车驾,不过等嫁进东宫后偶然几次出门也都是太子妃仪驾,再没有见过。
睡前她还在生太子的气,怎的睡醒后就在马车上。
是谁把她搬运过来的?
难道是太子那厮?
筠冉想起这遭便生气。
她挪了挪身子,轻轻咳嗽了一声。
就听得外头小声问:“娘子,现在可还好?可要服用仁济堂的退暑丹,还是要含一枚梅核在嘴里?”
咦,这不是白芷的声音吗?
“白芷?”
筠冉急得坐起身来,慌慌张张出声。
白芷是陪她长大的大丫鬟,进京后不久就得了风寒去世,谁知道居然能听见她的声音。
莫非是在做梦?
筠冉掀开车帘,急急切切向外看去—
六月太阳的光辉随着车帘掀动金子一样涌了进来。
青石板路侧,站着跟她情同姐妹的丫鬟白芷。
筠冉瞪大了眼:“这是……哪里?”
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三娘子是睡迷糊了?我们才从渔阳老家回侯府。”
白芷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还当娘子是中暑得厉害,忙上前宽慰:“已经给了银两给门房叫他们去通禀,想必过不了多久老夫人就会请娘子进去。”
府里到底还有娘子的亲生祖母,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筠冉扶着车帘的手停在了半空:
白芷身后面是红漆朱门,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平北侯府”几个大字。
再近处脚边挨着一块青石上马石。
不对啊。
那块大青石上马石明明今年端午就裂开坏了,管事特意报上来,换了一块汉白玉的……
对了,白芷刚刚说是什么时候?
渔阳老家回来?
渔阳老家……
难道回到了三年前?
六年前父亲和哥哥战死沙场,母亲急病而亡,大姐又随夫君在蜀地上任。自己便在老家守孝三年。
守孝期满后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京城。
天气也是这般热,体弱的自己中暑晕了过去。
这是梦吗?
可是这梦境也过于真实了些吧?
窗外云雀扇翅膀的忽闪声,马车上明明蓝的桌旗鲜艳明媚,还绣着雪白木兰花。
筠冉从未做过细节如此充盈的梦境。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嘶——”
她疼得眼泪汪汪,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
筠冉咬唇,转身就要跳下马车。
不管是梦是真,总要好好拉一拉白芷的手。
谁知手刚触到马车辕就听得身后“吱呀”一声,而后是一个傲慢的女声:“到底是乡下来的,心性不定,在外面多等片刻又有何妨?”
随后就懒洋洋道:“二夫人准了,让她们从侧门进来吧。”
筠冉回头。
是个二婶母的心腹婆子崔婆子,水红袄裙配艳粉褙子,柳叶眉倒竖,一脸的飞扬跋扈。
二叔和二婶母在父亲战死后就谋求着沿袭侯位,想必他们刻意冷淡自己也是这个原因。只不过前世自己中暑在车上,并未听见这句话,而白芷也一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多话。
白芷皱眉。
侯府里的下人居然能这样嚣张?
她刚要上前怒斥,就听得自家娘子悠悠然道:“从正门进。”
倒是门房心里一惊。
听说三娘子一来娘胎不足,二来家里人不怎么管束她,因此不如大少爷和大娘子聪颖。他原想这三娘子是个好糊弄的,如今看来却与传闻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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