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纸魅
“所以急红了眼的债主们,差点把白家撕了、拆了。”
青州是去往京城的江南考生的必经之路,当时的苏束正好暂住在可以瞧见白家院子的客栈里。
他是眼睁睁看着白家从提亲的队伍排成长龙,到门可罗雀,再到被债主围得水泄不通。
眼睁睁看着膀大腰圆的打手,一个个像是土匪一样,冲进白家的宅院,沿途所见之物搬起就走。
也在这个过程里,瞧见了当时以一己之力,拦在众人面前,保护双亲的白如月。
“她一点都不怕,据理力争,安抚了不少债主,也给白家争取到了时间。”苏束说这句话的时候,面颊上带了笑意。
“但是……她毕竟是半路接手,难以扭转局面。后来我上京科考,名落孙山,归家途中又在青州落脚,再见白家的时候,他已经衰败。白如月和她母亲做绣活还债,父亲则亲自出去跑商,原本的产业则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果园抵债了,里面快要挂果的果树被连根拔起,按柴火的价格计算。
整个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再也没了往昔的光鲜。
但白如月不甘低头的样子,烙印在了苏束的心里。
“我快马加鞭地赶回家,向父母说起我想提亲的事情,他们皆不同意。父母觉得白家债台高筑,我娶了定然是拖累自家,是不孝所为。”苏束抿嘴,“于是,我就一个人跑了。”
他沉默许久,似乎这一段对他来说是无比痛苦的回忆。
沈慕琼没细问,只安静地等着他故事的下半段。
这么漫长的,与案情无关的铺垫,往往都会伴随着极端的转变与极端的压抑。
可案子打交道这么多年的沈慕琼,太了解了。
她知道苏束说了这么多,未必是真的追思白如月,极有可能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用这段美好来掩盖自己身心的疼痛。
“再后来,如二位官爷所见,我一人只身来到白家,心甘情愿入赘,与岳父一同跑商、做苦力,什么赚钱我做什么。”他说到这,双唇微碰,似乎像是仍有许多话要讲,却强行戛然而止。
“孩子出生之后,如月的身体就不如从前了。”他跳过了中间难捱的艰辛,目光别向一旁,“她生子之时,早产,又加难产,那时候我又不在身旁……”
“说来皆是天命,那年是旱年,果子收成不好,出货很艰难。为了能保住些收益,不至于赔的太惨,我和岳父日日都在果园住着,她生孩子的时候,我正带着人挖沟渠引水。”
他说到这,忽然卡住了话音。
正堂里安静了很久。
苏束红了眼眶,双唇颤抖,那块旧伤疤,已经被他扣的泛红。
他说不下去了。
不知是对妻子的愧疚,还是往昔艰辛痛彻心扉,苏束一手挡了自己的双眼,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正堂里,披着微蒙的阳光,哭的像是个孩子。
第28章 纸魅
这般场面是沈慕琼始料未及的,她握着那卷画卷的手紧了。
有一种说不清的违和感,她却抓不住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头。
不知过了多久,苏束才终于平静下来。
他长叹一口气:“那年真的没能留下几个银子,她也因为没修养好而伤了身,此后汤药不断。”
“后来……”苏束顿了顿,“后来孩子刚满三月,那天天晴,也像现在一样寒冷。我燃了炭火,唤岳父母一同来此暖身,又去冲茶,路过厢房的时候喊了如月一起来。”
“她那时正在喂奶,只说稍后就抱着我儿同来。”他深吸一口气。
屋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家管家点燃了烛火,放在正堂当中。
苏束看着那支蜡烛,半晌才说:“她没来。”
“直到我们三人听见孩子的哭声,一同赶往厢房的时候才发现,如月不见了。硕大的白府,哪里都没有她。”
他指着屋外那间厢房,沈慕琼顺着他的手望过去。
“她就那么凭空的,不见了。”
那是白家府宅的东厢房。
因为正堂所有的门板都是上半部分镂空雕花。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都能很轻易地观察到东厢房的门。
“自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她,直到今日。”苏束说,“想过很多种可能性,起初还以为她出门了,可到天黑都没见回来。再后来我与岳父两人满街地找寻,也始终未能找到。她所有的衣衫首饰我都清点了,一样不少,至今仍然保留在东厢房里,未曾动过。”
他垂首,无比失落:“没想到如今一晃,也已经有二十余年了,我儿都已经成家立业,自己独立门户去了。”
“她当时消失的时候,你可曾听到过什么声响?”沈慕琼追问,“或者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光芒出现?”
苏束愣了下,而后肯定地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您想啊,那间屋子若是猛然亮堂一下,我们肯定立马就冲过去了。我这院子拢共就这么大,从大门口到这,也就十米,一点动静我都会听得到的。”
“所以那天,什么动静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也都没有瞧见?”沈慕琼眉头紧皱。
这不对。
“确实没有动静,而且是很长时间没有动静。我们听到孩子哭了再进去的时候,发现孩子又饿了,正闹着找奶吃。”苏束痛心疾首,“这当中起码一个时辰还是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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