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九十七:打探
浮云卿眨眨眼,泪珠又像那日一般,断了线地往外涌。
那日,她催着卓旸赶快出发,早去早回,好腾出更多时间收拾行囊,继而折回京城。
她催得紧,卓旸甚至没吃上热饭。
没吃饱,没穿暖,毫无怨言。只因她想去,他甚至连句抱怨话都没说。
他那么爱逗她气她,那么不着正调。在最后时刻,竟纵容着她所有娇气的举动。
浮云卿捂着脸痛哭流涕。
恐怕卓旸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在来巩州的第一日,甚至更早。
来巩州那日清早,麦婆子说了句,“昨晚两位先生都歇得很晚。他们俩说了很久的悄悄话,天快亮了才回去歇息。”
所以是在那夜罢,卓旸把一切坏的结果都想了遍。
他什么没跟她说,她也迟钝着不曾开口问。
总幼稚地想,来日方长,她与卓旸中间的窗户纸,不急着捅。
侧栊尾栊手足无措地安慰浮云卿。
她俩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浮云卿哭得伤心,像是要哭尽一生的眼泪。
朔雪飞扬,白花花的,像春三月的柳絮一般,不迭往屋里扑簌。
寒风旋来,无数雪沫子直往笼里飘。
侧栊尾栊俩人合力才将门扉勉强关紧。
最后一颗雪沫子划过浮云卿颤抖的指腹。冰凉渗骨,她却执着地留存那点微薄的凉意。
那日也下着大雪,卓旸将她护在身后,他身上的凉意,与雪沫子相当。
他借着雪沫子虚空抱了抱她,恍惚间,她听见他轻声呢喃。
“我走了。”
好好吃饭,好好歇息,早睡早起,时常练武。
他就这么走了。
作者有话说:
又逢周末,争取多更!
第97章 九十七:打探
◎打脸时刻会那么快就到来。◎
浮云卿被锁在那间紧凑的宅院里, 侧栊说,这进院有个好听的名字。
“桥头渡。”
浮云卿冷笑一声,“桥头渡, 要是这院真是个渡口就好囖。这样我就能飞出去,再也不回来。”
侧栊将汤婆子塞进浮云卿怀里, 又给她添了件厚墩墩的大氅,避开这个话头不谈。
打浮云卿来到寨里,已经过去了十几日。她先歇在凌云阁,后来歇在桥头渡。一日内大多时间都傻愣愣地待在笼里, 有时会哭得不能自已, 有时会坐在床头,让侧栊打开门, 静静地看雪。
侧栊窝在她身侧,思忖道:“其实主家待您极好。主家待我们这些仆从,常常喜怒无常。上一句还心平气和地说着, 下一句就阴阳怪气起来了。他待您不一样。您天天给他使脸色耍脾气, 他都没朝您发过火。”
原本赏雪赏得投入,结果听罢侧栊这番话,浮云卿顿时没了心情。
被囚禁这十几日,吃喝不愁,就是人身自由卡得紧。她还得在韩从朗面前说几句好话,才能求得短暂的外出自由。起初万福寨里的人只当她是京城贵女,后来不知谁放了风声,一夜之间, 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彻底。
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她的公主身份。倒是没难为过她, 只是士气大振, 仿佛明日就能将千里江山一网打尽。
士气大振, 就连韩从朗这奸邪小人对她说话都温柔许多。
不过到底是小人。外人在场,他尊重厚待她。待夜深人静,他跑到屋里贬低她。
“别做你的春秋大梦囖,你不会还痴心妄想,盼望着敬亭颐来救你罢?”
韩从朗扒着笼杆探头,在黑漆漆的夜里,像个阴魂不散的邪灵,围着她打转。
他的尖酸刻薄,在她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听见侧栊滔滔不绝地夸着韩从朗的好,她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世道可笑。
想来人做事的勇气和底气都是环境给予的罢,她日复一日地套侧栊尾栊的话,渐渐在心里拼凑出了韩从朗的真实形象。
韩斯有五子三女,除了老幺韩从朗,旁的子女个个人中龙凤。韩从朗母亲是伺候大娘子的婢女,韩斯酒后乱性与其苟合,后来去母留子。韩家家大业大,韩从朗年少时只与傅母婆子住在湫窄的跨院,受尽冷眼。
兄姊一母同胞,都为大娘子亲生。偏偏韩从朗的娘连卑贱的外室都不算,无名无分,他也跟着受罪。这二十多年来,韩从朗谨慎行事,自卑怯懦,直到攀上杨家的高枝,才有底气搬到永宁巷住。
自卑之人最爱跳脚。所以韩从朗常喜怒无常,一件事做错,便会将怒火牵连他人。
说实话,若非经历此遭,浮云卿这辈子都不会了解自卑之人。
尤其是像韩从朗这样的,自卑到心里扭曲,手段狠辣的人。了解后,她行事更加谨慎。尽量不碰他的逆鳞,不与他起冲突。
说一千道一万,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日夜期盼敬亭颐来救她,不如自救。
这十几日,她这里走走,那里转转,绕着寨落走了几大圈。寨里的人一个个魔怔得不可救药,见到韩从朗恍如见到救世主,恨不得磕上一天一夜的头,让韩从朗带他们过上好日子。
又一日例行放风。
出院前,侧栊说,这次韩从朗会前来陪同。当然,往好听处说是陪同,实则是监视。
浮云卿云淡风轻地说好。心里想,看来今日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囖。可真出去时,小厮慌忙来报:“贵人,主家临时有事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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