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暗尘侵
祁宴流泪了。
在夏薰看不到地方,祁宴的喉头不停鼓动,胸腔里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开口说话,他不得不通过生硬的吞咽,来抵御布满整个胸膛的钝痛。
他愤恨地想,方才怎么能让夏形死得那么痛快?
牵机算什么,全身痉挛、头脚相抵、窒息而亡又算什么?
他不该这么快杀掉他,他应该禀明陛下,让夏形受凌迟而死。
过了好一会儿,调整好表情以后,他用肩膀蹭掉脸上的泪水,再一次将夏薰搂在怀里。
他压下心中对夏形疯狂的痛恨,用最温柔的语气,立下最狠戾的誓言: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是世上最乖的孩子,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应该爱你。我会保护你,只要我活着,没有人再敢伤害你,你不会再见到夏形了,他再也不能对你做任何事,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灰飞烟灭。”
夏薰似懂非懂,吸着鼻涕问:
“夏形怎么了……?”
他一眨眼,就有大串的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祁宴接住他的眼泪,捂在手心:
“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把伤养好,睡吧,睡一觉醒来,伤就好了。”
夏薰没有依言躺下,他噙着眼泪,可怜兮兮地说:
“可是我的手很疼……我睡不着。”
祁宴心疼地问:
“怎么样才能不痛呢?”
夏薰想了想,说:
“你帮我吹吹,吹吹就好了。”
祁宴连忙对着他左手,连吹了好几口气:
“现在呢?”
夏薰扁着嘴,不满地嘟囔:“纱布太厚了,都感觉不到……”
祁宴四下看了看,突然想到什么,他小心翼翼把夏薰放倒在床上,暂时离开他身边,走到五斗柜前,翻找一通,找出一面纸扇。
他重新回到床前,跪在夏薰身侧,举起扇子,对着他的手轻轻扇风。
他不敢太用力,害怕风太大,又会弄疼夏薰。
细微的凉风透过纱布,吹到夏薰的伤处,缓解了烧灼般的痛感。
夏薰终于满意了。
祁宴扇着风,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汗与泪,可他的袖子也是湿的,淋上的雨水还没有干透,他的动作只是增加了夏薰面上的水痕。
夏薰举起被角,蹭了蹭自己的脸,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他又痛又累,想要睡觉了。
入睡前,他半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问:
“……你会一直在吗?”
祁宴吻了吻他的额角:
“永远。”
那天晚上,祁宴就跪在床边的脚踏上,给夏薰扇了一夜的风。
第二日清晨,天亮以后,祁回进来时,夏薰仍在昏睡,而祁宴还维持着昨夜的姿势。
他的两只手都被扇柄磨出了满手的水泡,由于不停扇动纸扇,他的手腕肌肉僵硬无比,只能保持伸直的状态,无法弯曲。
他在冰凉的脚踏上跪了一整夜,膝盖红肿发烫,已经疼麻了。
祁回扶他起来的时候,他一步路都走不了,还在对祁回说:
“别扶我,我答应过夏薰,要一直陪着他的。”
祁回告诉他:
“大夫说,夏公子的药里本来就有安眠的药材,他又加大了用量,夏公子一觉下去,没有三天是醒不过来了,您总不能这样熬三天吧?就算您愿意,夏形的死讯今早就要传开了,不管是宫里还是夏家,都还有许多事需要您去料理。”
祁宴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松口:
“……好,待我梳洗一番,便进宫一趟,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他一夜未睡,脸上是遮不住的倦意,可他的眼神仍旧锋利,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能让夏薰死,我不能让他受到夏弘熙的牵连,我要他看着那些害他的人都死在他面前,我要他好好活下去。”
七年后,庆州城外,桐昌茶室。
原本空旷的天空,蓦地飞过一只乌鸦,它凄然大叫着,掠过无垠的天际。
一队弓箭手突然现身,将雅间重重包围。
祁宴的目光移动到夏薰脸上,没有朝窗外看一眼。
“我曾经说过,会永远保护你,可后来,我还是食言了。”他伸出手,覆盖住夏薰放在桌上的左手:“所以,如果你想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吧,它本来……就是你的。”
第41章 暗尘侵
夏薰没有准备。
这些是夫蒙檀查的人吗?这就是他要闹出的动静吗?
更重要的是……
祁宴早就知道了吗?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祁宴很淡然,好像一点都不为自己担心。
他对夏薰说:
“昨天我便觉得不对了,今天一来,看到桐昌茶室的位置,我就有点感觉。”
他笑着问道:
“外面的人是你找来的?他们做事着实不够严密,外面的山路上,残留着他们的马蹄印,进门处还碎了一罐油,那味道一闻就知道,是用来擦拭弓弦的油。”
夏薰大惊:
“你早就看出来了?那你为何还要进来?为何还要让祁回离开你身边?”
祁宴握紧他的左手:
“看到你的手现在能行动自如,我真的很高兴,之前我受伤,你把我背到县衙,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若想要杀我,只要告诉我一声就够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