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22
“不怪你。”池野进门先探了下段泽燃额头,稍有些烫。
“也不知道段总是怎么了,以前从没见他拔过管子。”曲博松话里话外还都是满满的自责。
“我的原因。”池野脱了外套, 把棉衣收进衣柜里。
“你……”曲博松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昨天我说让他配合医生治疗, 早点把鼻饲管拔掉,反流的情况就能减少。”池野站在床尾,看着躺在床上的段泽燃,“他就走了这么极端的一步。”
曲博松多少猜到这事和池野有关,但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句劝人的话,段总就完全不顾后果。
昨天两人闹不愉快他知道,段总虽然嘴上一直说着不配合想放弃,其实就是怕池野跟着受拖累,所以才会这么敏感。
这俩人都是在为对方好,可总会阴差阳错越做越不对。
“曲秘书,你先回去休息会吧,等晚上再去我家帮我拿套衣服过来。”池野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和皮鞋,“刚出门太着急了。”
“行,我现在就帮你去取。”
池野也没和曲博松客气,直接把自己家门的密码发给了他,“麻烦你了,密码发你微信上了。”
“好。”曲博松一晚上惊魂未定,好不容易熬到池野来医院,真怕段泽燃有点什么自己遭埋怨。
“衣服我一会就送来,池小少爷你看还需要点什么别的?”他边说边点开微信,看到池野发来的那串数字不由得眉头皱了下,这不是两人离婚的日子吗?
“没了,谢谢。”
晌午的阳光慢慢顺着窗口爬上来,照在段泽燃苍白的皮肤上。
池野坐在床边,“滴滴滴”的仪器响几乎在他耳中连成不间断的蜂鸣,段泽燃枕头上,领口、胸前、还有袖口都染上斑斑驳驳的血迹。
他盯着瞧了好一会,扎得眼睛疼。
“不知道你这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池野拉过段泽燃的手,把血迹染脏的衣袖卷了起来。
段泽燃连着烧了三天,东西一口也吃不进去,中间醒过一次,迷迷糊糊说冷,还说嗓子里烧得慌。
中午秦伯送来鸡汤,池野废了好大力气才喂进去小半碗。
医生说段泽燃食道粘膜恢复得还可以,要是每天能正常清醒,进食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段泽燃基本从入院开始,几乎每天都是迷迷糊糊昏睡着,究竟是因为脑出血导致的,还是因为之前人造神经元移植导致的,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个结论。
张医生半下午时和美国那边的医生做了连线会诊,商议决定替换掉一直使用的神经类药物。
池野听张医生解释了近半小时,专业术语没听明白,但听懂了现在的治疗方案行不通,哪种方案可行谁也没把握,只能换着尝试。
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时已经入了夜,护工阿姨收拾完屋子,把病房里的灯全关了,只留下卫生间门口的小夜灯。
池野来到床边,发现段泽燃额头一层细汗,眉头皱着,手紧紧攥住床单,嘴里似乎还在一直念叨着“好冷”,幸好仪器上身体各项指标都还算正常。
“段泽燃?”池野轻轻扯掉他攥在手里的床单,“你醒醒。”
段泽燃顺势握住池野的手,力道虽然不大,但连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池野抓住段泽燃的手,又忙把被子拉过他肩膀,“你怎么了?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
段泽燃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有多久,眼前全是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他站在山洞口,背后阴潮的冷风不停在吹,几乎要看不清立在风雪中的人。
“是你让我走的。”池野的声音像周遭的冰雪一样冷,夹在风中,险些被吹散。
段泽燃向前走了步,脚腕上的铁链“哗啦”一声脆香,他低头看去,手腕粗的链子一直延伸到山洞深处。
“池野,”段泽燃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我……我没让你走,我、我怎么可能让你走?”
“是你把我越推越远的,你自己说的让我离开,难道你忘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随风乱飞,阻隔在两人中间,段泽燃根本看不清池野的脸。
一些很模糊的记忆开始在他脑中浮现,手术室里的无影灯,耳边昼夜不停在响的仪器,完全动弹不得的身体,血、手术刀、药物、无休止的疼痛以及漫无边际的绝望……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池野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漠,甚至连以往的焦躁和埋怨也不再有,“我就如你所愿,打现在起,从你身边消失得干干净净。”
“等一下!”段泽燃心里从没这么慌过,他冻得身上发僵,想要再靠近几步,却被脚上的铁链拴住,“之前那样说,是因为我病着怕拖累你,但现在好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虽然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但他可以动,能站着也能走,身上累赘的针头、管子也全不见了。
“好了?”池野脸上没任何表情,抬手指着他身后面的山洞,“你回头看看,谁愿意和一个一直躲在洞里的人在一起?”
段泽燃茫然地转过身,阴冷潮湿的风夹杂着雪花片,迎面割得他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