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众在强烈的威压之下纷纷伏地不起，唯剩赤菟一个仿佛没事儿人一样，还在给自己身上弹灰。
　　“赤菟护法，久仰了，”郁明洲率先说道，“我三个徒弟都险遭赤菟护法毒手，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吧？”
　　他向来不说废话。
　　苍杪先是封住自己几处穴道止血，然后在晏兮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向郁明洲。
　　“哦？这三个都是你徒弟？”赤菟歪头道，“我对这个血流得多的感兴趣，别的随便。不如你让我把他带走？”
　　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在馋我的身子，我可真是谢谢您……
　　苍杪虽是不想去，但也不太想和魔界的人关系太僵，说好听点儿他是个和事佬，说不好听点儿，他应当属于搅屎棍那个类型。
　　“我这徒弟才十七岁，”郁明洲将玉扇摇开，扇了两下，“不能就这么给你祸害。”
　　师父，您说话真感人……
　　郁明洲的实力是摆在那的，就算如今只有一半的元神，仍然可以压制住魔界所有人，赤菟虽然看着悠然自得，实则是用自己的威压做抗衡，装得很辛苦。
　　将手心的木簪子握紧了些，苍杪说道：“苍杪谢过赤菟护法赏识，只是弟子功课稀松平常，也没遇到什么困难。如果日后有了麻烦，定会求赤菟护法帮忙，还望到时候您别忘了就成。”
　　三言两语间，他将赤菟想绑他回去做小妾的客观事实，歪曲成了对他的赏识。
　　晏兮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仿佛还张了张嘴。
　　苍杪将手里的木簪子挥了挥，甚至还对赤菟笑了一下。
　　“哈哈哈，好好好，”赤菟对他的兴趣愈发浓重，他的法力通过拼威压也放出去不少，如今正好顺着苍杪给递过来的台阶下去，“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们走！”
　　他走了，他走了，他带着乌烟瘴气和肉瘤脑袋走了！
　　苍杪浑身泄了力，当场跪在地上。
　　前面几步就是刚刚死在众人面前的上清派弟子尸体，精魄法力同时让人吸走，剩下的部分已经不成人样。
　　“可能埃及法老金棺里面的木乃伊……就是这样的吧，”苍杪心里如是想道，他半跪着爬到那弟子跟前，摸了摸对方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
　　还是如此残忍的死亡。
　　方才急着救人，与对家斗智斗勇，他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如今安全了，就开始有了缅怀的时间。
　　晏兮蹲在他身侧：“二师兄，你……我们回去吧，别看了。”
　　郁明洲赞同道：“阿兮，你先带着阿杪回山，我和月时到里面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苍杪受伤最重，他已经无力拒绝，借着晏兮的力起了身，两人双双走进暗道。
　　两人走得很慢，良久没有说话。
　　突然，一声鸟鸣响彻整个星宿涧，分外凄厉。
　　晏兮想起什么似的，将那只火红的鸟放在苍杪肩上：“你的灵兽，不如起个名字吧。”
　　苍杪哪里会起什么好听的名字，打趣道：“也不知道这货是男是女，我听说鸟长得越好看越有可能是男的，因为他们想要吸引女孩子。”
　　他想了想，说：“你看它眼睛这么小，就叫小眼儿吧，好像有点儿不雅……叫它大眼儿仿佛又不切实际……”
　　“什么大眼儿小眼儿……太难听了！”晏兮将它打量一番，“看它这么红，像火一样，不如叫明焰？”
　　“不就是小火，整一堆文词儿，”苍杪也没拒绝，反倒点点头，“大名叫眀焰挺好的，说不定长大以后能看家护院。”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苍杪双肩又重又疼，左肩被戳了一个洞的地方凉凉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蹲了下来。
　　晏兮走出去不远，发现二师兄没有跟来，于是折了回去，轻轻拉起那人的手，却发现对方凉得惊人。
　　仿佛郁明洲的千年寒冰枕，甚至没有人的生气。
　　苍杪哭了。
　　第16章 我和师弟一点儿也没有小秘密
　　晏兮以前见苍杪哭过无数次。
　　小时候晏兮抢了他的野山杏吃，他偷偷哭；无意中听见同门师兄弟在背后嘲笑，他偷偷哭；晏兮对他冷嘲热讽，只和师父师兄亲近，他还是只会偷偷哭。
　　他窝囊得像极了一团吸水之后软乎啦叽的棉花，稍微一挤，眼泪就顺着眼眶流下来。
　　可见到他今日的眼泪，晏兮却多觉手足无措。
　　“晏兮，我害怕，”苍杪抹净脸上的眼泪，顾不上伤口疼地抓着对方的手，仿佛在抓一根纤细的蜘蛛丝。
　　只要这根蜘蛛丝足够坚韧，他就能从黑暗中爬出去。
　　“他们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颤着声音说，“你不怕吗？”
　　苍杪的脚边就有一颗发光的星辰，光线不十分稳定，映得他双眼亮晶晶的。
　　晏兮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发现自己方才愤怒情绪仿佛占领了一切，经过对方这么一问，他才愈发觉得苍杪身上的血迹分外碍眼。
　　晏兮暗自承认了自己的冲动。要不是方才自己率先动手，苍杪应该会再与对方周旋一阵，说不定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如果方才打斗之时，他这一剑伤不在左肩，而在左胸……
　　晏兮头脑中发出“嗡”的一声长鸣。
　　那是他绝不愿意见到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