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觅一人而得白首
苻氏一族,全部发配西北苦寒之地,终生不得离开圈禁之地。已是拓跋楚然在这些年的征讨中,最优待的一族了,终是留了活路。
李庆兹他还和之前一样善于筹谋,知道来的是拓跋楚然,就觉得自己曾经救过他,一心认为自己能在代国谋得高官,但拓跋楚然是拓跋楚然,不是仁厚的宣昭皇帝。
这样的乱世里仁义是杀死自己的利剑,李庆兹这个人心机太深、心地太恶,根本留不得。
不过念他确实救过玉珩,其数子一同发配,终身不得复返长安城,却放过了他的其他亲眷。如果当初他没有救拓跋楚然,他现在有没有可能依旧锦衣玉食的活着?
如果不救苻玉珩和拓跋楚燃,就让他们死在霍烨匈奴,他和玉珩是不是就不会受这许多的折磨?这世间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猜测如果。
“飞鸟尽、良弓藏、矫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看着玉珩的父亲起大楼、宴宾客、大楼塌。天下已得,那很多人就必然会和慕容逸、姚复安一般。至此开始不断剪除朝中武将力量,几年间多家将军府被血洗。
无故牵连人数之多,人数之众、人人自危,下狱、斩首、柴市口如当年王丞相治理长安城法纪时一般,接连有人死去。负责用尘土、灰烬覆盖血渍的小史,提了多少桶灰烬都盖不尽这斑斑驳驳的血迹。
未央宫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长安城的人杀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了齐兹柳的夫人,还有别人的夫人,没有了齐兹柳的孩子,还有别人的孩子。
只有未央宫巍峨耸立,阙楼直插云霄,见证这皇权更替,见证这长安城,几百来的悲苦;见证长安城无数百姓,他们流不尽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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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觅一人而得白首
未央宫中,重檐庑殿顶(双层屋顶)尽显皇家威仪,檐角雕有一只鸱吻,传说鸱吻是龙的第九个儿子,喜欢登高望远,所以常雕于屋顶,鸱吻之态活灵活现,非常逼真。
这么多年过去,一切化为烟尘,拓跋楚然总在等待,等待在这未央宫里,在前殿、在宣室殿、在宫中的假山或者在园林里。
是不是可以再见那个穿着正红色朝服,左右两侧悬挂玉石大带,头发全束入于冠中,修长挺拔的苻玉珩,因为他曾经就生活在这个宫里。
他曾经跪在前殿领命,曾经在宣室殿里与宣昭皇帝、与王丞相议政;曾经走在这座皇家宫殿的碎石小径上;也曾经站在甘泉宫的百年罗汉松下……。
可是进驻未央宫这么久了,玉珩,你不是说过,希望自己死后能有魂魄,可以陪着我、护着我吗?
你骗人的,这么多年过去,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除了记忆,我再没有见过你。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听了你的话但是记忆剜不掉,深埋于心,根植入骨。
一轮圆月高挂,今夜明月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这么美的月亮,他看了多少年。此时的拓跋楚燃,君临天下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明媚灵动的孩子,不是那个形销骨立的少年,更不会哀求玉珩让他回代州。
满身杀伐决断的锐气、睥睨天下的残忍,站在他的身边不自觉的就想下跪,不自然的就想高呼万岁,这许多年过去,谁都会变,少年会死,孩子会长大。
宫里伺候的人都知道,陛下喜欢望月,不明白这样一个宏图霸业、铁血狠辣的帝王,怎么会喜欢月光,这般小儿女的事情。
玉珩,廷尉王太则已死,我善待了他的家人,提了他儿子的官职,赏了他家人许多金银,因为他的父亲,在你落难时救过你,这才让我们有重逢的时刻,虽然痛苦却也是这许多年里唯一的重聚。
称帝后来我大修了你的陵墓,魏国的君主忘记了你,我无法忘记你。我赐了你谥号,我赐你谥号完全违背礼法。
我不是魏国的国君也非你的血亲,但我还是赐了你谥号,谥号为德,贵而有礼曰德、辅世安民曰德、睿智恭谦曰德,这个谥号非常配你,你就是这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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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甘泉宫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地面被擦拭的纤尘不染,拓跋楚燃的龙袍落于地面之上,龙袍上金线绣龙,熠熠生辉。
而窗外还是当年的那棵垂柳,它倒是比所有人活的都久,苻鸿义死了、苻玉凡死了、苻玉珩死了……那么多人死了,这棵柳树依旧活的很好,比谁都活的久。
有人在伺候拓跋楚燃梳头,金制雕花翡翠装饰梳篦轻轻的拢起陛下的黑发,拓跋楚燃现在是天子,不可能再如以前和玉珩在一起时,梳头那般随意马尾、半束不合礼数。
必须全束于冠中,先用装饰物固定脖颈、两鬓处碎发,或者是将碎发辫好,而后在全束进冠里再带上九旒冕。
拓跋楚燃释放了大量的前朝宫女让她们回乡,天下大战多年,不知死了多少男人,男女比例也失了平衡。
甄别后留用了部分宦官,宦官终是不同于常人,流落民间难以生活。新朝也还需要人伺候,宫庭还要运作,甄别留用。
“高公公,你伺候过前朝,可还记得前朝旧人?”拓跋楚燃问。
高公公毕恭毕敬的跪立在一旁,自苻玉凡之后,他伺候了好几个小皇帝,当今陛下对政敌冷酷、残忍,但是对宫里的宮人、天下的百姓却是仁和的,所以高公公对拓跋楚燃敬重多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