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正气
江长鹤当着玉翎的面将羽萧杀害,又逼玉翎吃下蛊毒,妄图通过蛊毒来控制她,却不曾想到玉翎宁愿命都不要,也要将实情告诉楚晏清。
楚晏清眼神空洞,他感受到了周遭空气的流动,江衍与梅依雪似乎正在自己身边说话,只是他们的声音钻入耳朵后就变成了尖锐的蜂鸣,他用力摇了一下头,只觉天旋地转,步履虚浮。
江衍与梅依雪的身形在楚晏清面前逐渐模糊、扭曲。耳朵中,除了连成一片的鸣声他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除了一片扭曲的花白,他亦什么都看不到。
他胡乱地朝着楚晏清与梅依雪的方向挥挥手,想说话却失了声,他凭着直觉踉跄着向后院走了两步,还未踏出门,便看到院中的槐树旁看到一座鼓起的新坟,土壤还是湿润的新土,坟前连墓碑还未曾立起。
楚晏清的脑子中冒出一圈一圈的金星,眼前的花白霎时变作漆黑一片,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下一秒便径直栽倒在地。
楚晏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师父还在,师兄还是最疼爱自己的那个人,玉翎经营着这间盛食坊,而阿岩则在她的店里打杂。
那时的他与江河未曾相恋,阿岩也不是三清的仙君,而羽萧更不曾跟随自己修仙。
那时候的日子很长,白天,他闲来躺在盛食坊的后院中,看阿岩忙里忙外,晚上他会点一盏油灯,教阿岩读书写字,玉翎则坐在柜台里,时不时打两下算盘,算盘上的木珠噼里啪啦作响,清脆悦耳。
那段日子又很短,流水一般从指尖流逝,再找不回了。
在依稀的梦境中,楚晏清想起了许多,像是灵魂被抽离出了这漫长的岁月,以旁观者的身份审视着过去的种种。他漂浮在时光之上,清醒地看着不同时节的自己:那些快活的,几乎已经忘却,那些痛苦的,却还历历在目。
岁月之河交错的瞬间,许多模糊的、迷惑的片段竟在梦境中豁然开朗,而待他细细品味真相的背后,得到的唯有更深刻的孤独。
那是无论怎样辉煌的成就与高深的修为都无法掩盖的落寞。
他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再见到江衍时,只见他下巴上已经冒出一层乌青,眼睛下面也黑的厉害。
楚晏清眼中仍是一片空洞,他看了江衍许久,喃喃道,“是我对不起玉翎,也对不起羽萧。”
江衍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一下头,“玉翎姐曾说过,当初若是没有你,她早在十八年前就会死了。我想,羽萧心里也是同样想的。”
楚晏清自嘲地笑笑,“不是这样的。或许胡半山说得不错,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干预玉翎的人生。我已是腐朽枯槁之人,更不配收什么徒弟。”
话音一落,楚晏清突然想起了什么,“胡半山呢?胡半山整日在盛食坊外摆摊算命,怎么现在玉翎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却一面都没露?”
江衍愣了几秒,不无讽刺地手,“晏清,胡半山是三眼巫仙,自然知天命,他既算出了玉翎有此一难,恐怕早已躲得远远的了。”
楚晏清不受控制地大笑,最后竟俯身咳嗽起来,“你说得不错,世人各扫门前雪,谁又会管他人死活?”
他直起身来,缓缓走出房间,一出门便看到慧娘站在屋外,泪水爬满双颊。
楚晏清勉强拍拍慧娘的肩膀,他想出言安慰,却没能说出什么,默了半响,轻声说了句,“这盛食坊以后便是你的了。”
慧娘惶恐地摇头,“晏清仙君,我……我怎能接下这么大的酒楼?”
楚晏清置若罔闻,只是径直朝外走去。江衍皱眉看了看慧娘,安慰道,“不要难过,也不要愧疚。忘记这些可怕的事情,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推门走到后院,楚晏清看到梅依雪正坐在院中的槐树上,玉笛在她的唇边流淌出轻柔的音调。
楚晏清久久地望着她,任凭冷风吹乱了长发。
梅依雪抬起头来看他的瞬间不由得愣住了,唇边的乐声亦变了调子:短短一天的功夫,楚晏清的头发已经半白了。
曲不成调,不如作罢。梅依雪眼睛一涩,将玉笛收回,温声问道,“晏清,你是怎么想的?”
楚晏清的目光落在槐花树下的两座新坟之上,这里面分别埋葬着他的徒弟与挚友。他阖上眼睛,声音平淡地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这么多条人命横亘在我与江长鹤之间。我与他,必得有个你死我活。”
他握紧拳头,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齿,“哪怕他们设好了局来抓我,我也不得不上山。”
第88章 正气
江衍怔怔地望着楚晏清,旋即摇了摇头,“不,晏清,你不能去。你明知道他们是故意诱你上山。”
楚晏清点点头,他目光坚定,不带一丝犹豫,“我知道,可我不得不去。”
江衍一只手收紧拳头,一只手拉住了楚晏清的袖子,“你这是在找死。我们三人合力,连江河都打不过,更何况是江长鹤与李恕?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我不想你做无谓的牺牲。”
楚晏清轻笑,他看了江衍一阵,温声说,“阿岩,你说错了,其实我很怕死。我浪费了那么多的时日,好不容易才得以与你相爱,又怎么会不怕死?”
江衍眼睛红了一圈,他别过头去,不再看楚晏清脸上的表情,隔了许久,才颤声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既然你在巫疆接下了我的花带,那么你就是我的道侣。你想上山,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