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矛盾
鹰队众人悠悠骑在马上,马蹄声宛若下着铁雨滴,清脆且铿锵顿挫。
“我搞不懂,”一位队友头顶晴空,漫无边际地与同伴聊天,“明明边境还剩大批狂沙没消灭干净,为什么这群匪盗把心思打去自己人身上。”
有龙族搭腔:“不理解才对,哪天真正理解他们的想法,那你问题可就大了。”
阵阵低笑传开。
“了解不代表赞同。”塞伦出声,“流寇还有什么想法?跟海盗一个德行,喜欢不劳而获。”
“混乱是他们的‘秩序’,近两年狂沙稍微消停,所以我们有空注意到他们恶劣的行径;但如果再往前看几年,和狂沙交战的日子,其实一直不缺匪徒。”
塞伦一番话引得众人深思。
“可我依旧不太明白,前线咱们替他们死,怎么草寇瞅着越来越多,净琢磨着霍霍别人呢?”
第28章 矛盾
“这需要考虑更多因素。”塞伦语气略沉,“近年增加的贼寇,多数家破人亡,被狂沙捣毁一切,失去所有。”
“当然了,生活上的失意并不能成为堕落的理由。而那些家伙的共通点同样明显——一无是处,胆小又自私,整天幻想如何坐享其成。”
塞伦稍稍将身子后侧,日光勾勒他精致挺翘的鼻尖。
“我问你,种地养牲畜,要时间吗?”
“要。”队员回答。
“烧杀掳掠呢?”
“……几乎不要。”
塞伦轻轻弯眸,笑容不含半点温度。
“想要从头做起?反正什么都丧失了,命可能随时会被狂沙拿去,何不活在当下,干点没成本的活计。”
“至于如何看待我们……连无辜百姓都下得去手,逞论良心和良知。估摸着巴不得前线水越浑越好,注意力放狂沙身上,管不着他们,再相安无事几年。”
提出困惑的队员目瞪口呆,被这通荒唐却具有一定合理性的分析搞得头皮发麻。
“作恶只需要一个理由,流寇们自甘沦为恶魔。但凡干出伤害无辜的事情,就不用再把他们当人看。”
队伍陷入长久的安静中。
希莱斯侧头,瞥向身姿笔挺从容、骑马如游行般优雅的银白身影。
对于塞伦的那番言论,他并非全然赞同。
但不可否认,对方将最为丑恶和极端的一面剖了出来,残酷本身便是耳不忍闻的。
他发现,塞伦好像对虚伪、卑劣、恶性分外敏感……或者说,在意它们。
字里行间展露的态度,又无比嫌恶。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洞悉这些事情呢?
希莱斯并未察觉,自己构建的疑问欲望过于强烈,致使上面一番心里话,一股脑儿全塞给对方。
塞伦微微发怔,受到触动般攥紧缰绳;也权当没听见,挪开兽瞳,望向无垠的天际。
而眼底划过的落寞与复杂,千真万实。
马蹄踏出一条蜿蜒长线,行过一段路程,鹰队再次聊开。
这回话题围绕如何对付匪徒,显然,此事在众人心里扎了一根刺。
“碰见之后有一个抓一个呗。”吉罗德确信道,“免得更多村民遭受迫害。”
轻细的声音出现后方,反驳说:“我不同意。为什么不多观察一阵,掌握动向,再将团伙一网打尽?”
一听那嗓音,吉罗德眉心沟壑能夹死苍蝇。
他脖子往后拧,两眼一瞪,凶光毕露:“你怂,到头来遭殃的只有民众。”
贡萨洛收起兴致缺缺的模样,碧绿的眼睛好似湖心藏刀。
“端掉队伍或者老巢不好么?你的方法打草惊蛇,万一匪盗没铲除干净,只会后患无穷。”
“别给你的保守找借口。”吉罗德十分不爽,“村民搬来灰影旁边住,不就为了寻求庇护。我们有理由帮他们守着,打退流寇就是职责!而非束手束脚,还花时间跟踪监视。”
“你行动冒进莽撞……”
二人互相谴责,有来有回;偏偏各有各的道理,说不清对错。
硝烟迅速弥散鹰队内部,人人喜闻乐见,瞅他俩又开始斗嘴。
身后吵吵嚷嚷,希莱斯捏了捏鼻梁,脑仁疼。
吉罗德和贡萨洛这俩人好似天生水火不容,太阳往西边起,才会停止互骂。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鹰队除了敌方流寇,星戈林的狩猎老本行也没法落下。
原先,吉罗德与贡萨洛同处狩猎组。
可二人总因策略作风发生矛盾,吵个不停。比如刚刚一个指责保守,一个指摘激进。
迫于队内氛围,希莱斯不得不将他们分开。
贡萨洛心细,熟悉植被和动物,便转调他到塞伦领头的巡逻组去。
唯一一点还算省心:俩人吵归吵,从不动手。
吉罗德曾当面坦言,因为挂虑希莱斯,不想给他添太多麻烦。
而贡萨洛也难得点头,对此表示认可。
……我可谢谢你们。
争论声拖拽一路,希莱斯麻木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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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拂散炊烟,白烟折下腰,宛若屋顶飘散的一缕云。
木头与汗水味交杂,樵夫颠一下背上干柴,步伐因那袅袅炊烟加快。
靠近自家屋子前,门内响起些微话音,不时混着两句细嫩的咿咿呀呀。
樵夫咧唇笑开,疲累顿时被驱散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