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但是今天一看——”她轻笑了一下,“好像可以理解了呢。”
这话只说了一半,其实还有半夜朦胧之间瞧见的,霍连的湿衣紧贴着他的身躯,褶皱纹理流动自然,而现在看也是类似,劲装贴身,墨色虽深,却依然可见其纹理,能够暗示穿戴者的肌肉走向,勾勒出最最真实生动的形体。
霍连听得一愣一愣,咬着糕团咀嚼,看云今抖出一条冬日佩戴用的厚帔帛,朝他说:“你吃好了吗?配合我一下。”
这哪有不从的。他将糕团咽了,依言伸手。
大周女子爱用帔帛,夏日可换成更轻更薄的披帛,晕花的泥金的或华丽或清雅,且有近二十种披系方式,云今觉得,倒是与佛衣的披覆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着从前的经历,云今这塑匠接触最多的就是佛塑像了,而汉地佛衣的披覆方式,先前在净因寺藏书阁里翻到过完整的记载。
霍连垂首看云今两颊晕粉,踮着脚的费力模样,不由扯了扯唇角,双手穿过她腋下将人提抱到椅子上。
随后听她口中念叨着什么覆肩袒右、中衣搭肘,整个人也被她像泥塑木偶一般摆弄,或矮身或背身。
他怔忪片刻,忽然问:“就这么喜欢吗?”
云今一手搦笔,一手搭在他肩头的帔帛上,正全神贯注呢,听闻此言也怔了怔。
霍连问:“泥塑、彩塑,就这么喜欢吗?从前……我怎么不知道。”
云今嗯了声,嗓音很轻,面无殊色。
他当然不知道,从前的他哪里会在意她平时做些什么。
“谭卉说的沈画匠,你还去寻吗?学什么沥粉的手艺?”
云今微讶,未料他会主动提及,“去啊。”
“那我送你。”
沈画匠年近五旬,虽有一手了得的画技却不常出没在人前,平时闲云野鹤一般,只在过年这段时间陪妻子回祁县老家。
霍连将云今送到,又等她在附近赁下小院,再之后便离开。
他一人一骑远行的背影稍显孤寂,云今立在门口多看了一眼,但仅此一眼,因风雪拂面,很快她便进屋烤火了。
沈画匠前些年参与过开凿石窟,对各时期造像风格十分了解,云今除了在此学沥粉和贴金,还增长了不少见识。沈画匠的妻子也是个好客之人,常留云今一起用饭。
生活充实不枯燥,只是与以往不同,她偶尔会想起霍连。一个时常在耳边嗡嗡的蚊虫突然没声儿了还不是被自己赶走或拍死的,只是突然不见了……大约就是这种感觉。
这一日,云今从集上买菜归来,远远望见两个人影在自家门前鬼鬼祟祟。
她手伸入篮子里,刚握住两枚鸡蛋准备砸过去,却见对方转过脸来。一个认识,一个不认识。
“傅七?你怎么在这儿?”
傅七一脸被抓包的尴尬,身边的小娘子倒是面上一喜,脆生生唤着:“骆姐姐!”
第三十三章
金乌西坠, 橙色的光亮慷慨地洒满院落,为半枯的老树添上些许生机。
邻里升起炊烟,阿嫂阿叔吆喝着喊自家孩子回来。有相熟的孩童风一般跑过, 见有生人来访, 好奇地停顿来瞧,云今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递过去两颗饴糖, 随后将两人领到自己院子里。
听罢傅七所言, 云今才知霍连死性未改,自己远走了却将傅七和这女孩子派来当探子,两人就住在村子另一头, 每日别的不做,只要确保她平安。
“他回长安了?”
云今也不与这两人客气, 将菜筐往他们跟前一推, 示意他们一起摘菜。
傅七摇头,“阿兄没说,但是走前我把齐阿娘寄往晋阳的书信给阿兄看了,应该是催阿兄回家过年吧。”
云今轻颔首。
齐氏未出阁前是家里最小的, 父母兄姊都宠着,年轻时却丧夫, 又被其婆母远逐尹州,这些年来很是依赖儿子。
而霍连也尽量满足母亲的要求, 刚去尹州日子不好过, 他硬是在最短时间内让那个小家恢复到从前的生活水准,甚至还利用温泉和阳畦叫齐氏冬日里也能吃上新鲜的瓜果蔬菜……因此霍连拖到现在还没归长安, 云今颇为讶异。
“哎呀,你这样摘太过了, 到时候都做不成一盘菜。”
傅七一把拿过赤珠手里的菜叶,努努嘴让她一边歇着去,又见云今还在忙活,便叫赤珠去烧水,还不忘挖苦:“烧水你总会的吧。”
“你教我我就会!”赤珠吐了吐舌。
傅七白眼一翻,但还是和云今告饶一声,快步过去帮赤珠。
云今望着打打闹闹的两人,不由莞尔。
这个叫赤珠的女子是个胡人,看起来年纪挺小,个头却高挑,盈盈素腰,雪肤红发,最叫人称奇的是一双碧色的眼,眸光动人,多妩多媚。
据说是傅七从晋阳酒肆赎回来的。
长安晋阳洛阳三地广布胡人酒肆。高昌葡萄酿、波斯龙膏酒及三勒浆最受欢迎,而带有异域风情的胡姬就成了酒肆招揽顾客的法宝,身姿摇曳的胡姬或倚在窗口,或不呼自来,伴以绝佳的歌舞表演,时常引得酒客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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