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早朝之上，没有一位皇子到场。
　　皇帝早先就以各种理由将他们都打发了出去。
　　“诸位爱卿都觉得，朕是时候设立储君了？”
　　皇帝的声音不如往常那般中气十足，说罢还轻咳了几声。
　　自从鹿门月那日在思论殿将诸事坦诚之后，皇帝便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查季阳。
　　皇帝为江山操劳了大半辈子，近些日子对于儿孙绕膝的这种天伦之乐也添了些兴趣。
　　在季阳的心思越挖越清晰之后，他的心凉了半截，也硬了半截。
　　桩桩件件的事情牵扯在一起，让他心中惆怅之意积攒，身子便也不利索了。
　　众臣这才惊觉，圣上似乎真的不如往日那般康健了。
　　毕竟已过中年，身体大不如前，鬓间也染了些许白发。
　　众臣跪地。
　　“圣上三思！臣等惶恐！”
　　奏折确实是递上去了，但是设立储君这种事本就敏感，真当着皇帝的面提出来，大多数人暂时还没这个胆子。
　　宣威侯倒是先一步直起了身子。
　　“如今东周边疆稳固，社稷安稳，圣上龙体康健，正是设立储君的好时机。”
　　皇帝轻笑一声，这话他听着倒是不难接受。
　　“宣威候？朕竟不知道，你何时这般会说话了。”
　　设立储君这件事情由宣威侯第一个提出来，皇帝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宣威侯府的忠心他之前从不怀疑，至于之后怀疑不怀疑，全看他今日口中的“储君”会选谁了。
　　毕竟季阳收买了那么多大臣，多一个宣威侯府倒也不难。
　　皇帝面上虽然带着笑，眼中却不带丝毫笑意。
　　“臣只是实话实说。况且，三皇子季昭，擅长与民同乐，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本就是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您理当尽早培养，必定可保我东周昌隆绵延。”
　　宣威侯的嗓门本就不小，这一段话还算流利地喊出来，直接把大殿上的人都给喊懵了。
　　三皇子季昭？
　　擅长与民同乐？确定不是当街纵马，赌场耍赖为乐？
　　急百姓之所急？确定不是急着让百姓着急？
　　想百姓之所想？确定不是特指青楼吃饭的百姓？
　　三皇子季昭，那可是个正经纨绔，更何况还跟明小郡主这个纨绔订了婚。
　　往常一个人出街就能让百姓鸡飞狗跳，若是夫妻出街，怕是人如鸟兽散。
　　三皇子若立为太子，那明小郡主便是太子妃了。
　　宣威侯是脑子进水了？想将东周的江山交到两个纨绔手上？
　　皇帝也懵了。
　　他本以为宣威侯今日这般沉不住气，是季阳推出来为自己铺路用的。
　　可是这个愣头青不仅不是季阳安排的，还偏偏推荐了季昭。
　　一时间，皇帝也拿不准宣威侯府的态度了。
　　总不能是他真心想让季昭成为储君。
　　自家老三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
　　宣威候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若是让季阳这个两面三刀的人去做这个储君，那他宁愿选择看起来一无是处的三皇子季昭。
　　长公主在宣威侯府做的那般混账事，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季昭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宣威侯府上下都看在眼里。
　　这三皇子，不仅跟定北将军府牵扯甚深，还藏拙了。
　　季阳手底下的大臣经过短暂的愣怔之后，在心底狂笑起来。
　　宣威侯府这步棋对于他们来说，走得太过于精妙。
　　原本他们设想了无数种不着痕迹地方式，将立二皇子为储君这件事说出来。却唯独因为太过谨慎，没有想到“祸水东引”这一招。
　　几各大臣微微抬头，互相偷偷地使了眼色。
　　既然眼下宣威候先行“抛砖引玉”了，那他们也就不客气了。
　　“臣认为不妥。”
　　“臣也认为不妥。”
　　“臣也认为不妥。”
　　……
　　皇帝将这几个人记在心里，面上神色不变，强行让自己的语气缓了缓。
　　“哦？诸位都说说看，让朕听听，有何不妥？”
　　“三皇子毕竟年少，心性单纯，怕是难当大任。臣以为，二皇子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为政，在民间口碑甚好。这次国宴代表我东周接待来使又是面面俱到，颇有储君风范。”
　　“三皇子虽然心性单纯，却最是……”
　　这大臣一时卡了壳，绞尽脑汁才给季昭填补上一个还算好看的词。
　　“正直！对，最是正直！三皇子与明小郡主情投意合，又已有婚约，两人均擅武艺。沿海之地近些年海匪猖獗，正需要三皇子这般骁勇善战的正统皇子去震慑。”
　　在京都横行霸道，也就权当他是骁勇善战吧！
　　“臣以为，二皇子不管哪方面，都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不少人齐声道：“臣等附议！”
　　这些人的意思很明显，季昭不仅难当大任，甚至留京都不太合适。
　　季阳这是储君之位还没拿到，就已经惦记着将旁的皇子外放封地了。
　　皇帝的口气平静无波。
　　“诸位爱卿起身吧！”
　　众臣面面相觑，拿不准皇帝的意思，只能谢恩后起了身。
　　“还有没有谁要说什么的？”
　　原本想要开口的大臣，见皇帝捏了捏额角，还没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闭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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