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小姐姐牵着小妹妹看着车内，对着弟弟自言自语：这是傻瓜。弟弟。傻瓜。
　　仪姑先行一步，打点好一切。这次交换，她不陪在徐行名身边，安排好就会回到B市管理繁园。
　　二哥那天聊完事，知道他本来是要给褚曾翎送机，送徐行名回去的路上聊了几句。
　　徐怀森望着徐行名硬挺白衬衫中央一抹又黑又端正的领带，他们刚才一起去拜访姑姑，他的领带一出门就因为蠢钝如猪的姑父气得一把拉开，徐行名一向情绪不外放，外人再暴躁的事到他那里都排不上号，一如往常的平稳，直到聊起这次低级的仙人跳（姑父想要替官司找人却被人骗钱）给父亲带来多少损失，才听到徐行名依旧温和却相当严厉的建议。
　　他都忘了他们三弟也会生气。
　　想到这里，徐怀森忽地笑了下问：“我们星星高兴吗？”
　　我们星星高兴吗？
　　徐怀森始终记得，一年前的某一天，徐行名陪他参加一个局后，只剩下两个人时的松弛。
　　他这中立，看上去无欲无求的弟弟，也会有一天坐在墨绿色拉扣牛皮沙发上，向他袒露不常见的一面。
　　“他太受欢迎，极具吸引力。我甚至觉得不喜欢他才奇怪。他对喜欢的人忠诚无比，所以我很困扰。”他的弟弟眼淌眉黑，眉框折着情绪涌动，“二哥，我好像很喜欢他。”
　　徐行名说完笑着望向他，很快又垂眸饮酒。眼角眉梢里全是求不得的认命。
　　徐怀森想，他弟弟怎么可以求而不得呢？
　　徐行名却在想，想母亲。
　　徐行名中间的“行”字被替换成天上的星星。
　　就像他母亲冯与爱经常问小时候的徐行名，他的母亲永远有用不完的活力，总是开朗地问他，我们星星高兴吗？
　　他纠正母亲音调错误。
　　母亲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看着他，高兴地说，宝贝的拼音学得真好。“宝贝”叫得他面红耳赤，他却没有错过母亲熠熠发光的双眸，格外认真的表情说，没有错。是天上的星星。我在野外抬头就看到的星星。
　　年幼的徐行名也记得，冯与爱在他因为一株花停下时有些遗憾的语气：“渴望被爱的花。”他仰头看着母亲，母亲轻柔的手温柔拂过他的脸颊。“不是什么好花。”
　　他低下头望着它。长梗一抹顶一朵很大很大的花朵，红色从花心弥漫开来，花边泛白，很是漂亮。年幼的徐行名想，想多看一眼的花就是好花。
　　徐行名很想说高兴。
　　但是他不知道。也无法欺骗当下的自己。
　　他要褚曾翎好好爱他，却因为褚曾翎好好爱他又难受。因为他的指令爱他，又何必爱他。可是不爱他，他又更难过。
　　他两头都要占，注定不会快乐。
　　“二哥，一个错误的开始也能有好结果吗？”
　　徐怀森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睛，他拿出一根香烟，降下一点车窗，低头随意地夹在嘴边，打火机“欻”的一声燃起火焰。
　　“星星，我们本来就不容易快乐，能让你高兴，错的也是对的。”
　　徐行名陷入沉默。
　　“他手上的表是你送的吧。”点点火光下，徐怀森的侧脸托在一片烟雾中。“星星，碰见喜欢的玩具，想多玩会没关系。而且只要你高兴，他想要什么，你点个头，我也会给他。只是凡事有个度，玩具终归是玩具。”
　　“训狗要讲求方法。养叼了狗的胃口，他日难免要费些力气。”
　　袅袅升起，再到车窗顶上变化莫测。
　　徐行名听见自己说：“知道了。”
　　烟雾悬直而上，他又想起那株孤挺花。
　　老褚得知褚曾翎去HK交换时要和徐行名同居，一时想叮嘱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对劲。
　　男女之间好说。老褚和曾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男男之间？
　　两老互相琢磨几天，最后在一个欢送宴后，老褚叫褚曾翎陪他走走。曾妈摁住小丫头片子褚玉苗想跟上去的步伐，说只要她不跟上去就给她钱让她去看下周天的演唱会。于是褚玉苗的“等等我”变成：“也不用等我。哥，咱明天见也是一样的。正所谓兄妹之情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父子俩转过来一人给她一“呵呵”。
　　父子俩顺着街道走着，褚曾翎知道老爸有话要说，手插兜感叹道：“老妈下血本啊。”
　　老褚背着手转过来乐呵呵：“那可不。”
　　“说吧。同居，有什么经验传授？”褚曾翎有些没大没小。
　　老褚嘿嘿一声又收住，严肃起来：“你个臭小子。徐行名也是男人。大家都是男人。肚子里什么三瓜俩枣都看得明明白白。”
　　褚曾翎有节奏地点点头，散漫地说：“也是。”继而又装起恭敬的样子，“父亲大人，有什么指教？”
　　“我和你妈呢，想了好几宿，终于想通了。这男男，和男女呢，说不一样，其实有什么不一样呢？你看看，互相尊重，互相照顾。风雨同舟，也要相互依靠。这世上过日子的人都这样。你累了，我给你靠靠，我顶着，天塌不了。我累了，你撑会家，日子照样过。过日子，就是你让让我，我让让你。无论什么时候，安全第一。别为了一时生气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这点，我看小徐能治住你。人看着就理智。爸爸知道你是个负责的孩子。不过你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坏。你要注意。再说了，这小徐要是个女孩，我就担心，你们在互相了解的时候，没有卫生知识，容易发生错误。褚曾翎，无论如何，禁果初尝，就要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