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拾肆
“你梦里有我吗?”
褚曾翎一凛。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徐行名的那一刻就源于一个梦。
第14章 拾肆
大一下学期。九个月之前,彼时一向不住校的徐行名申请走读被批准,不再是他们宿舍的室友。
新学期开始。
他们新的室友也到了。是个自动化的大四生。经常泡研究室。早出晚归的。一开始也为着联络关系跟他们熟悉几天。开口闭口总是论文,常年担心自己毕不了业。胡钦说没关系,我就没想着毕业。那哥们悚然一惊,差点当场割席。
“你说那哥们怎么这么较真?”
“搞技术的嘛,较真点对人民负责。”
“也是。国家进步还得靠他们。”胡钦在人群中瞅见了什么,“哎,那不是老四。”
徐行名开学请了假。昨天刚过完元宵节。
褚曾翎刚要转弯的脚步停下来,随着旁边几人的目光望去。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不是没有穿西装的,却比不上从徐行名周身流淌的气度,似是随时可以站在舞台中心随时成为焦点,坦然地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不是没有收拾妥贴的,却没有徐行名头发被摩丝梳到后面去的一丝不苟,每根发丝都傲视你何为精致。
“啧啧~徐叔叔每次都能把西装穿得~啧啧~”胡钦感叹着。
褚曾翎突兀地没由来地心里划过异样。
“呦吼!徐叔叔,年过的好吗?”胡钦不顾众人的目光朝着几步之距的徐行名大吼。
有人被吓到跳起。
胡钦哈哈大笑,转向走近的徐行名。
这才看到到徐行名臂膊上别着一截黑纱布,上面有个孝。
胡钦懊悔得想把自己舌头咬掉。
“……节哀顺变。”胡钦低头认错,“不好意思啊,徐叔叔……”
徐行名轻轻摇头又轻轻颔首,得体的像是给来祭礼的每一个人致谢。
他们周围的人散了些。不自觉避远。
陡然逢丧,二师兄要说的所有话也变成一句:“节哀顺变。”
徐行名轻轻颔首。
褚曾翎看着他,想起方才被胡钦一叫立刻僵住的身体却很快调整得体回应他们的样子。他觉得难过。
失去至亲可以享受任何情绪的释放。而不必梳妆整齐接受所有人的问候还处处得体。
徐行名的臂膊上别着黑纱,上面苍劲有力写着“孝”。
眼下的青黑不知是睡得少还是压根没睡。
褚曾翎心底涌起不知名的情绪,他怎么都说不了“节哀顺变”。
可其他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消逝的生命面前是多么苍白无力。
别难过。这简直是否认徐行名的悲痛。
你还好……吗?他根本一点都不好。
徐行名已走过他。走过沉默为难的他。一向不教他为难。
以后的日子里,连二师兄都很少凑到徐行名旁边。
臂膊上的黑纱就像是无形中将徐行名与他们隔离开。徐行名无悲无喜,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仿若亘古千年万年深不可测的古井。一颗石子跌落进去就没了踪影。悄无声息吞噬一切痕迹。
孤零零的一个人去。
又孤零零一个人来。
徐行名整个人就像臂膊上的黑纱,庄重肃穆。
这日周三。
二师兄时刻关注着徐行名的一举一动。这天早上刚从食堂出来就看见拐角那家,在楼梯口伸出的窗口出竟然站着稀客徐行名。
就是欠缺胡钦当众喊人的勇气。
“徐……”人来人往,又高人一头的褚曾翎硬是捕捉到这个字,也居然能第一反应猜出二师兄说的是徐行名,还能顺着人的视线一眼望到徐行名。
长阔楼梯的斜角口。
依旧是黑色西装,侧身站着挡住臂膊的黑纱孝章,仿佛他只是今日挑了黑色的西装。
黑色最衬他。
又沉又静。他压得住,也撑的起。
且他肤白。乌黑的发,玉白一抹长颈,纯黑的衬衣,愈发衬得正。端正、正式、正儿八经。代表浩浩荡荡亘古至今奔赴的大道之正。
又肃又严。
表现为他的衬衣领子工整,他的发丝精致,他的西裤垂挺。
脚踝一抹白净,筋自皮肉凸挑,自上攀升,就难以……
“那人是谁?不像他二哥。不是二哥。”
褚曾翎看到一个昂首阔步朝徐行名走去的高个男人。
走正步一样挺括的北方男人。
与之作风不相符的是双手各擒着一支甜筒冰激凌。
冰激凌在那个男人的手中显得格外小。仿若袖珍玩具一样。
春日正盛。
万物复苏。
一直被死气沉沉氤氲得萧瑟的徐行名接过冰激凌居然露出淡淡的笑。
“徐行名看上去心情好一些了。他有朋友在,我们就不打招呼了。”
莫名烦躁的情绪突然升上来,手机铃声响起。褚曾翎忙接电话。
那头是胡钦江湖救急。饭卡钱不够,今天又不能充卡的消息。
褚曾翎越发烦躁,凝神看向徐行名那边。
那个仿佛刚从军校出来的男人正指着自己的脸点了点,见徐行名找反方向,直接伸手抹掉了徐行名唇边的冰激凌。
褚曾翎捏紧拳头。
男人将指腹蹭的冰激凌揩到自己的脆筒后边,没有转动甜筒,却低头一口咬掉,男人抻着脖子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