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同情、怜悯,或许都有。
郁折枝不理解花落月对母亲的感情,却又觉得她好像可怜兮兮的。
叫她想到久远前的自己。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抱着那点无谓的希望,站在门口日复一日地望着远处,心底想着,要是妈妈能回来就好了。
哪怕她又那样憎恨她。
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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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郁折枝都真情实感地憎恨着自己的母亲。
因为她的背叛。
因为她的不负责任。
郁折枝的父亲是个标准的二世祖,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唯独家里的生意一窍不通。
比起出外应酬,跟人谈及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他宁愿叫上几个狐朋狗友坐到哪间酒吧里面商量下周去哪里玩。
郁家没在郁父手上被霍霍干净,也算是家底雄厚。
然而即便郁父有百般的不好,再如何的无能,却唯独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妻子,郁折枝的母亲。
郁夫人最早嫁入郁家算是高嫁,也算联姻。
二十来岁的郁父对郁夫人一见钟情,自此收了心,吃喝玩乐里面便少了谈论漂亮姑娘那一项,大半的时间匀出去思考怎样讨心上人欢心。
郁夫人娘家比她本人更积极,指望着攀上郁家的关系好扶持自家一把,便欢欢喜喜竭力促成这段婚姻。
郁夫人彼时年纪轻,受不得浪漫的挑拨,况且郁父家世相貌皆是出挑,又深情款款,说一点不心动也是假话,于是半推半就答应下来。
婚后也有一段甜甜蜜蜜的时光,郁父也被爱人激励着试图上进,老老实实往自家公司跑了一段时间。
结婚第二年,郁折枝便出生了。
郁折枝刚记事的时候,还有关于父母将她丢给家里保姆,然后跑出去约会,好几天不见人影的记忆。
在十岁以前,同龄的小朋友已经有了私生子的概念,郁折枝却从未见过一个陌生女人插足进父母的感情里。
郁父爱自己的妻子甚于自己的女儿。
因为舍不得妻子再受生育之苦,哪怕旁人挖苦他绝了后,他也不为所动,甚至偷偷去医院结了扎。
妻子说东,他不敢往西,叫他洗衣做饭,也绝没有任何怨言。
唯独在涉及到能力的问题上,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从郁折枝爷爷那一辈开始,郁家便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只是根基深家底厚,初时衰落得并不明显。
等到郁父这个二世祖为爱接手公司,接连犯下几个大错,才将郁家的窘态提前暴露出来。
越忙越乱,越做越错。
最窘迫的时候,郁父甚至不得不向昔日跟在他屁股后面谄媚讨好的跟班小弟借钱,丢脸还是其次,越来越多的人看出端倪,外界唱衰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无论是投资人合伙人乃至消费者都失去信心,又将郁家衰落的进程猛地往前拉进了一大截。
郁氏旗下各大品牌企业破产倒闭的传闻俞传俞烈,一部分是真心不看好,一部分是刻意为之浑水摸鱼,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郁折枝便是在这样声势浩大的唱衰声、嘲讽声中慢慢长大、懂事,也亲眼看见父亲忙得如何焦头烂额。
从前是沉溺于与妻子的蜜月恋爱中,后来便是郁氏那一笔笔烂账困住脚步,连女儿的生日都没记住过几次。
郁夫人对于郁家的处境也是极为苦恼与不满的,后来渐渐发展为争吵。
郁折枝不止一次听见父亲低声下气地向母亲求和,不断宽慰她说这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从旁听着谈话的郁折枝对此深信不疑。
只要再坚持坚持,他们一家一定会度过难关,老师都说风雨之后才能见彩虹。
但这样的「坚持」,到底要持续多久呢?
年幼的郁折枝对此还没有什么概念。
她只知道结局是母亲坚持不下去。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末清晨,还在上小学的郁折枝揉着眼睛起床,坐在桌边吃着保姆做的早饭的时候,就看见母亲穿着白色的风衣外套,拖着黑色的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径直走向门口。
郁折枝抬头跟她打招呼:“妈妈,早上好。”
母亲脚步停顿了片刻,转过头来,一边伸手压了压太阳帽,扯起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语气温柔地对她说:“早上好啊。”
郁折枝没少被父母独自丢在家里,通常隔上一天或者两天才能从保姆那里得知父母又跑去哪里约会。
年纪大些之后,约会的理由大多都换成了在公司加班。
郁折枝习以为常,所以并没有多问,还认真地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妈妈。”
母亲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时候郁折枝没预料到那就是她与母亲最后的对话,也是她最后一次叫妈妈。
郁夫人压低了帽檐,转过身之后便径直穿过大门。
连头也没回一次。
后来郁折枝偶尔梦见往事,连母亲的脸也不记得,只记得那个黑白分明的决绝的背影。
还有几天后父亲与她那段简短的对话。
郁折枝问:“妈妈还不回来吗?”
郁父说:“她不会回来了。”
郁折枝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