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2时雨
“其他详情以后再细说。”黄新鸿亲切地问,“上面这些,你都听懂了吗?”
见何夕木着脸点了下头,他满意地弯了弯眼梢。
“哦,对了,还有一点。”
他补充道。
“别用‘您’这个称呼,叫我‘师傅’就好。”
南禹理工的绿化做的到底是太好了。一大早,蝉鸣不曾消停。
“呼……”何夕闭着眼默数十个数,终于凭借意志力起了床。
她早就醒了,只不过懒得动弹。
自从三天前她莫名其妙成为了遗愿代理人,还被迫认了个师傅,她就一直陷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有事可做总比她过去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强。但何夕更讨厌跳进未知的麻烦里,不然她宁可安于现状。
手机“嗡嗡”震了两声,弹出今天的日程——
八点,和委托人见面。
何夕睡眼惺忪地戴上手表,发觉已经过了七点一刻。
代理人第一天上任,怎么也得穿得稍微正式点。
她打开衣柜,从整齐砌成一座金字塔的衣帽堆里选了件白衬衫和一条深色修身长裤。
关上门前,她特意把底下压皱的衣服又抽出来叠了一次。何夕有点轻微强迫症,平日里看着懒散,在追求生活品质这件事上倒总收拾得井井有条。
胃还是那个老样子,一醒过来就闹起床气。何夕也不惯着这家伙,连着饿了它好几个早上。
微信上有人给她发了条带着意图的“学姐早安”,何夕心如止水点开聊天,只为取消那个碍眼的小红点。
一切准备妥当,她慢悠悠晃到宿舍楼下,站在树荫里等着银舟老总来接。
大门前有个台子专门用来放外卖,干邮递的叔叔通常也用它寄放送来的明信片或邮件。
何夕留心看了一眼,没发现她期待着的东西。
流浪的肥猫在一堆外卖中踮着脚穿梭,把人家的早餐挨个嗅了一遍,最终叼起一只塑料袋扬长而去。
何夕冷眼旁观。
树影偏离了几分角度,时间慢慢蒸腾。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她面前,驾驶座上的人放下车窗,招招手让她上车。
“早上好,何夕。”
黄新鸿穿了身看着就热的西装,戴副墨镜,有点优雅的黑手党教父那味道。
“早,黄总。”
她坐上副驾驶,拉下安全带,言简意赅地结束客套。
紧接着车里响起一阵故意的轻咳。
何夕叹气。身旁这位段位太高,充楞装傻对他起不了作用。
她硬着头皮,磨磨唧唧吐出两个咬扁的音节:“……师傅。”
这声“师傅”叫的不怎么悦耳,可他乐得双眼眯成条缝。
“好,我们出发。”
轿车猛地发动,何夕猝不及防撞在座椅上,眼冒金星。
自家师傅这一脚油门,简直踩出了整个盛夏。
第3章 02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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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出学校才几百米,他们就堵在了早高峰的车流中。
从小被父亲灌输了太多要守时的观念,一贯散漫的何夕听着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都快坐不住了,恨不得去路边扫辆单车骑过去。
迟到,会令她平白无故丢面子。这可是大忌。
“别急,要去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再往前挪个两条街就是。”
她师傅一点不担心,跟着车载广播哼歌,手指在方向盘上悠哉悠哉打节奏。
何夕本想问师傅,委托人不会等得慌吗,但一看这糟糕的交通状况,识趣地闭上了嘴。
“先看看资料吧。”黄新鸿取过后座上的公文包,拿出个文件夹丢给何夕。
闲着也是闲着,看看无妨。起先她不以为意,直到资料第一页的照片映入她眼帘。
女孩子皮肤白皙,面容清秀,十分符合当下的主流审美。长得显小,却不过分幼态,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少女感。她笑得很自然,丝毫没有拍证件照的拘谨感。
视线往下,何夕看见了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时雨。
再下面两行是她的年龄和住址,分别为19岁、穗州市苍澜区福利院。
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实现遗愿?
怀着疑问,何夕将文字接着读了下去。
“蜉蝣症?”
见徒弟目光有些错愕地看向自己这边,黄新鸿便知她果然不是冷漠到极致的人。
黄新鸿:“你不知道这病?”
何夕:“略有耳闻,现实里没见过。”
那是种前几年才被社会关注到的新型病症,媒体称之为“最残忍的慢性死亡”。发病机制尚不明确,只能推测与基因有关,因此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方案。
一旦患病,患者的生命就只剩下几个月到一年不等。前中期,患者的身体机能几乎与正常人无异,最后几天,代谢水平会在短时间内大幅下降,器官加速衰竭,导致死亡。
就如蜉蝣那样,蛰伏数月,一朝身死。
“比死更痛苦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何夕听师傅缓缓说,“国家为这个特殊的群体,也是付出了努力的。这个孩子,就是政府和公司合作的公益项目的受益人之一。”
根据目前的统计,蜉蝣症患者多是在十五至三十岁之间的年轻人。本应大有作为的年纪,被命运判处死缓,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