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绳索的两边都是你49
男人点点头,温柔地看着眼前女子,怜惜道:“听双姑娘?此前也已从湛恩处有所听闻,可如此亲眼所见仍是叫人倍感心痛。花开花谢该有时,本尊实不忍见美人早暮。”
“听双身无长物,若能得偿所愿,此身尽凭尊上差遣。”女子隐忍着严重的悲伤,皆化作坚毅。
圣尊轻轻一笑:“姑娘言重了,本尊也不过是想为同本尊一样平凡普通的天下人,能在这世间活得更容易些多挣几分可能罢了。”
“天下自古三分,玄宗清高不事生产,魔族低俗烧杀抢掠,我等凡人勤勤恳恳世代躬耕,侥幸未因天灾苦,也难免被卷入仙魔纷争遭无妄之灾。”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听双面前,绅士地替她将面纱重新笼上,然后说道:“虽然湛恩应也同你交代过了,但本尊还是要再同姑娘说清楚。”
“此法并不是万无一失,这些年我门日日精研付出心血无数,但也只将成功概率提到了六七成。或因天时地利或因天赋体质,总有人无法熬过其间险关,轻者五感受损身体伤残,重者即死。”
他看着女人秋水般的眼睛说:“听双姑娘,容颜固然重要,但你也要想清楚,只要活着不论如何都还有机会,但若运气不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女人目光坚定,没有半点同她容貌身段相符的柔软,她说:“世人多言‘好死不若赖活着’,但听双也听过有所得必有所失,此事本就逆天而行,如何不付出分毫代价?”
她隔着白纱抚上自己脸颊的伤痕,“总有些东西是比命重要的,听双如今一无所有,不怕再失去什么,已经做好准备了。”
男人叹息一声,道:“罢了。姑娘说得不错,总有比命重要的。”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小罐东西交给了听双。
听双双手接过,直直跪了下去,男人赶紧扶住她的手:“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但听双执意要拜:“再生之恩,无论生死听双铭记于心。”
这厢生生死死镂心刻骨,那边程尊主也是另一种意味上的命悬一线。他现在差不多等于站在一根离谱的钢索上,往左边掉下去是那条河,往右边掉下去还是那条河。
偏偏河在问他,你选哪边……
程佰列倒是不介意拥抱河流,但现在的河流大概并不欢迎他的拥抱。
——我的道侣好像对他的师尊有难以言喻的非分之想?
宋柬的内心也同样充满纠结,此想不见得是彼想,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是要命,还没把敌人解决,他们这内部就有闹分裂的架势了。创业未半而中道闹掰什么的,多少有点儿戏。
程佰列忽然觉得这场面有些有趣,他微微躬身,让视线同宋柬齐平,一本正经地说:“阿柬可是吃醋了?吃师尊的醋?”
却不想被宋柬理直气壮地回道:“当然,你是我的道侣,脑子里怎么能总是想着别人?我当然不高兴。”
这醋吃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一如师尊以往的做派。
他这样的直白让程佰列没忍住吻了吻他的唇珠,眼含笑意地说:“你最重要。”
无论我口中的阿柬还是师尊,都是你。
宋柬抿着唇,唇角却还是没忍住微微上翘。
“有多重要。”他眉梢一挑,哪怕翘着唇角不依不饶。
“重愈北辰。”程佰列郑重道。
对他而言,宋柬是他世界里的帝星,是他漫漫长路不再偏航的路标,是永不转移的磐石。
宋柬:“你是说我似紫微星?那你是什么?”
“任何一颗星子都好,都能一生皆环绕你。”
“不要。”宋柬扬了扬下巴拒绝。
“天上群星看似璀璨繁华热闹无匹,实则永无交集孤独永寂,”他一把勾住了程佰列的脖子,“你方才分明都亲我了,难道还想像星星一样?”
他又说:“你愿意我可不乐意。”
他们离得那样近,呼吸都交缠在一起,一片一片吹倒对方脸颊上透明的绒毛,留下微痒的触感让皮肤的温度陡然上升。
程佰列:“阿柬为何不乐意?”
被问的人挑衅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直接缩短为零,用一个吻将“你说呢”反问出口。
程尊主则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反问。
当天晚上,程尊主又一次在桐云千山留下了自己和宋柬二人各自的傀儡,他们身负星辉一路去了那几座与桐云千山北方接壤的村落。
不过虽说接壤,实际上真正的村民聚居地要在更靠北的地方,离桐云千山少说也有几十里,最靠西北的那个村子已经十分靠近侘傺山所处的长河郡。
因为处于边界这些地方都有玄宗长年派弟子驻扎,程佰列受祭时,那些驻扎的玄修也都被议事堂设计献了阵,修为最高的已经突破了金丹后期,放在这种边陲地界就是当之无愧的大能,却连预警都没法出一个就死得彻彻底底。
更不要说普通村民了。
程佰列和宋柬在一夜间将数个村落全部走过,许多地方都被玄宗设了封禁,失去了住户的民居不过才两个月就已经破败不堪,村落的外围有香烛的味道,应当是死去村民们的远亲前来祭拜留下的。
宋柬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却不是对此地人文风貌。
当脚下不小心被一根藤蔓绊倒,程佰列即使扶住他时,他猛然想起这熟悉感究竟自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