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熟悉又陌生的心上人
忽然他开口问道:“佰列。”
“其实根本没有谁偷了魔尊殿的东西对吧。”
程佰列胃下一坠,脚步不自然地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神色,并没有在宋柬面前露出端倪。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宋柬现在灵力被封,内腑灵台都控制在他的半幅魔魄之下,是绝不可能看破他留下的障眼法的,更不会知道自己已经陷入天人五衰的绝境。
宋柬抬头望着程佰列继续道:“你进侘傺山就是为了寻一样东西,而且是为了我?就像方才咏君夫人所言。”
程佰列在沉默中选择点头承认,但他还没有想好用来圆谎的借口。
却听宋柬说:“你其实不用……不用这般迁就我的,我虽然失忆但毕竟常识还在,也不是小孩子。”
“这些事儿同我直说便好了。”
他张开自己的手掌,五指合拢又松开,周身灵力果然还是半点也运转不起来。
“也不用那么照顾我的自尊心——虽然我现在确实废了点儿。”他叹了口气,又扬唇道:“不过也没什么,我都这么废了我的准道侣依旧如此不离不弃,夫复何求?”
神色明媚得近乎灼眼。
程佰列发现,自从师尊失忆被自己误导成道侣关系以后,直白地愈发叫他招架不住了。
若他们真的如他编出来的谎言一般,真的是一对彼此倾心的道侣,该有多好?
他如此想着,眉眼柔和地笑了:“是我夫复何求。”
师尊应该是觉得自己来此处是为了帮他恢复灵力,若是神魂得以修复不再天人五衰,灵力自然就会恢复,倒也不算欺骗。
师尊不需要知道天人五衰,程佰列想,他就算死,就算灰飞烟灭也不会让那种悲剧发生。
宋柬会拿回记忆,会重新回到白源峰主的位置上,没有他做绊脚石,他的师尊定会平顺地走完飞升之路。
“嘿嘿。”宋柬冲他露齿一笑,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咏君夫人最开始说她和亦白仙尊之不合,还因为亦白仙尊是玄修,而她不是。”
“那咏君夫人是什么?魔族吗,我瞧着不大像啊。”
宋柬托着下巴思考,又喃喃道:“不过若是的话,岂不是同我们真的很肖似?”
第十五章 熟悉又陌生的心上人
“师尊,你为什么要来?”
程佰列被那暗哑的,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抬眼望去。发现那个颓然地坐在魔尊大座之上的男人,正是他自己。
而台阶之下,他的师尊正依长剑而立。
——别过来。
——别开口!
“佰列,师尊有话问你,可愿如实回答?”
“你不言,我便当你是愿意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不会因他内心的呐喊而改变,宋柬的声音恍如隔世。
还是这个场景,还是这两句话,还是这一切不可挽回的开始……程佰列知道自己是入梦了,上一世师尊跟着方锦槐离开以后,他便总是陷入这个梦境里。
一次次走入更执拗的深渊。
只是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入梦。
“……剑痕位于肩颈要害处……凶多吉少——此事可同你有关?”只是一晃神梦里的师尊便已经问完了那三个他不敢面对的问题。
——对,师尊,都是我干的。弟子听闻您一力扛住了玄门千宗所有非议,要独身一人来兴师问罪时,还以为那些山林里呆久了的魔族只会编笑话。
程佰列在心中默念,一字一句他记得分明,曾经他一遍遍地在梦里会看此情此景,只恨自己做得不够绝,恨自己只是给眼前人上了枷锁,却没有彻底扯断他的翅膀,才让方锦槐那个小人有机可乘。
他在梦里,恨不得宋柬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只能待在他禁锢的方寸之间,永远被他养在自己的掌心里,当他的笼中雀。
——疯子。
然而这一次,这个梦境好像有些不一样。
那个颓唐在魔尊主座上的男人,并没有形貌癫狂地说出程佰列在心中默念的话。
他只是痛苦的,纠结地再一次重复了面对宋柬时所说的第一句话,他闻:“师尊,你为什么要来?”透着难以掩饰的绝望。
他的师尊在训仙锁的禁锢下,在满是令玄修难以承受的魔息中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程佰列听见他说:“你即还称我为师尊,我如何不来?”
程佰列看见自己抬起头直视了宋柬,听见自己问道:“师尊,你会相信我吗?”
这是梦,程佰列清楚地知道了这是梦。
因为他当时根本连抬眼直视宋柬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可能能将这句话问出口?
可在这个梦里他不仅敢去看那双眼睛,甚至有勇气将这话说出了口。
果然这是梦里才敢做的事情,程佰列像无人可见的幽灵一般站在角落,看着梦境里的“角色”不再按故事原本的模样走。
他想大概是这段时间和宋柬相处的日子本就如梦似幻,才让他敢在梦里这般天方夜谭。
“相信。”宋柬回答平静却有刺破阴云的力量。
他将守若剑放在膝前,因主人灵力被封守若剑也沦为凡铁,因此魔族并未缴了他的这把剑。宋柬单膝跪在魔尊尊座之前,还布满血痕的手捧起了尊座上男人的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