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可以预见的灾难
虚镜之中,白源峰主抽出了守若剑,魔尊尸身颓然坠地。那伏祸宗宗主崇贤却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魔尊尸身之侧,好像谁也看不见他似的。
他那留连在魔尊尸身上的眼神,流露出了近乎“爱恋”的意思,爱不释手得毛骨悚然,这让他比躺倒在地的那位,更像是人心幻想出来的魔物。
“这是我的了。”他眼中除了程佰列的身体已经再看不见其他。
也是这一瞬,天地间扬起的风雪都落地。
崇贤分明已经与此处邪阵相连,身形隐没融于天地般不可得见。
然而此时此刻他痴痴的言语和陶醉的神情都透过虚镜传到了世人眼中,包括他的元神出窍后的场景。
用自己的肉身交换了“程佰列的尸身”,两具肉体瞬间位移,崇贤那具衰老的肉体忽然变得面目难辨,像是一具正在融化的蜡像娃娃,而后那蜡像的五官忽然又具体了起来,成了魔尊程佰列的模样。
漂浮在搬空的元神泛着异样的污浊,根本辨不出人形,像是最肮脏地方的沼泽污泥,还泛着沼气上冒而顶破的黏腻气泡。
这哪里是玄修元神,简直就是话本里邪祟的具象化,没有比这更真实的噩梦了。
程佰列站在角落里,在宋柬的身侧看那一团脏污,不敢相信这件事情解决起来竟会这样容易。至少他能摆脱那些恶名,天下人都会将愤恨转移到这个伏祸宗宗主的身上。
“好了,都结束了。”宋柬拍了拍程佰列的后背,一个响指飞舟自袖里乾坤中出来,他带着程佰列一起站到了飞舟的甲板上,出现在了旁观见证的众人中心。
也是此时,那陷入迷醉癫狂的伏祸宗宗主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将自己的神魂融进了“程佰列”的身体,那具身体的面容已经变成了他的模样,更加年轻甚至勉强算是英俊的模样。然而他还未能享受这种肉体的青春多久,这具躯体的面部也开始呈现出融化的状态。
他神色惊恐,那五官像是有了独立的生命,拼命地想把软塌塌的自己捏回那勉强英俊的模样,可惜他失败了,五官定格在了融化的状态。
接下来便是他的躯体,这具身体也逐渐形如泥淖。
不一样的是,它没有那沼泽般柔软的流动性,更像一座严丝合缝的囚笼,将崇贤彻彻底底地关了起来。
再怎么神通广大的邪祟,也就此动弹不得。
宋柬勾勾手指,那一滩在白雪中的灰色“蜡油”便飞向了他所在的方向,且越变越小直到能被他掌心的圆形小结界所封存。
白源峰主与魔界至尊的生死之战,一半人来开眼界,一半人来看笑话,但无一例外都做好了准备要看一场大戏。却没想到这戏开场的波澜壮阔,结局却这样的轻飘飘。
虽说一个伏祸宗宗主的出现是意外“惊喜”,但没人想到这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擒住了,似乎在白源峰主与魔尊的联手下,毫无还击之力一般。
好像一场大戏把情绪推到了最高处,却在高潮处草草地烂了尾。
可这邪魔宗主好歹也是一门新宗的宗主,在世家盘踞的玄门,一个人想要新立宗门,甚至将其发展为大派——伏祸宗是三千年间独一份。
这样的人,就算他是个生人堕魔,诱使普通人走上歧途,还不知收割了多少人命的邪道。
也不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可就这么被玉虚宗拿下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皆是疑窦丛生。
宋柬开口,在话音中附上灵息,如同在众人身侧交谈一般开了口:“近段时间的荒诞之事,正如今日诸位所见,其源头皆与此位伏祸宗的宗主脱不开关系。”
“而三月之前,震惊玄门的那起所谓我徒叛魔屠众之事,则是魔族议事堂与此人共同谋划之事。”
“佰列确实是‘玄魔混血’,亦是三千生人被祭的‘受益者’,这百日来诸多的纷乱他难辞其咎。”
“只是如今所见也不过冰山一角,玉虚宗将竭力配合浑天局的调查,还请各宗允予时日,让我们有时间将真相还原告知天下。”
“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第五十九章 可以预见的灾难
诸位当然没有意见,反正浑天局本就是各家宗门手下都有子弟轮值,谁还怕宋柬和玉虚宗暗度陈仓吗?
只不过这伏祸宗宗主以凡体入魔,表面上却还能伪装成一名玄修数百年不叫人瞧出破绽。若不是这一回他贪心不足觊觎程佰列那具玄魔混血的身体,而做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很可能其恶行将永不暴露。
天下凡人何其之多,多少人艳羡玄修腾云驾雾,寿数漫长?
哪怕这崇贤变成了这样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数百年间他作为一宗之主所受的荣光,地位与财富,更重要的是那超脱常人的力量——有多少人会愿意不计代价以身犯险?
决不能将此事泄露民间。
决不能让崇贤入魔的邪术为世人所知。
不然,那将是颠覆九州凡玄平衡的一场绝对灾难。
虽然玄门千宗各有计较,内里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默契地不需言语就达成了共识。
然后众人便各怀心事地散去了。
宋柬回看了风雪寂静的北邙山山谷,对程佰列说:“走吧,我们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