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婉带着奶娘赶回陆家。

　　再一次进了陆家大门，奶娘掀起了轿帘观望了下。

　　当初她被当成狗一样的，带着阳哥儿被赶出去，如今是陆清婉请她回来……

　　复杂的心绪，奶娘自己也说不清。

　　马车停了二门时，陆清婉先下了马车，转过身来搀扶她。

　　陈姨娘早已守在二门处，看陆清婉如此厚待这位有几分面熟、却又不敢相认的瘸婆子，她恍然想起：“是……是孙姐姐吗？”

　　奶娘微微淡笑，也认出了陈姨娘，“担不起您姐姐相称，实在是折煞我这个老婆子了。”

　　“还是别再多说，快带奶娘去巧姨娘的院子，大夫已经接过来了吗？止血的情况怎么样？”

　　陆清婉接连提了问题，把陈姨娘叙旧的情绪打断。

　　“万寿堂的李大夫不在，是齐大夫来了，刚刚给巧姨娘喂下了止血的药，就等着姑娘请稳婆回来……”

　　“还等什么？这就去吧。”陆清婉沿着长廊就要往后院走。

　　绿苗有些心疼，建议她先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一路上车下车的请人，这一遍有雨伞雨披拦着，身上也淋湿了，可别受寒，还是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说，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也好，你们陪奶娘过去，我换了衣裳就来。”陆清婉转身便往院子去，脚步簇簇，交叠的已经重了影。

　　绿苗亲自陪在奶娘身边搀扶，芳翠拿了奶娘接生的箱子跟随。

　　蜿蜒的长廊，陈姨娘在前面引路，可惜奶娘腿脚不好走得有些慢。

　　陈姨娘看了一眼奶娘，虚笑着道：

　　“婢妾也没有想到，大姑娘能将孙姐姐请来。有孙姐姐在此地坐镇，巧姨娘定能顺利生产，万无一失了。”

　　“陈姨娘别拿这话敲打我，如若您信不过，我这便回去就是。若非是大姑娘请我来，我是不愿再进陆家这个恶心腌臜的大门的。”

　　奶娘直接把话挑明。

　　陈姨娘抿了下唇，连忙道歉，“是婢妾一时话密，没注意分寸，孙姐姐不要见怪。”

　　“你们这些宅院里呆惯了的，就喜欢玩这种说辞上的把戏，恶心。”

　　奶娘走到巧姨娘的院门口站住了，细长的眼神笑看陈姨娘，“我现在问你，我就要把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弄死，你现在是让我进、还是不让我进？你给句痛快话。”

　　陈姨娘怔住，没想到奶娘会在这个时候反制了一把？！

　　多年未见，她的确怀疑奶娘会不会真的用心帮助。

　　但奶娘这话问出，陈姨娘瞬间就后悔了……

　　“刚刚都是婢妾的错，您别因婢妾一时糊涂，把错儿加在巧姨娘身上，婢妾给您跪下磕头。”

　　陈姨娘跪了地上，当即便给奶娘磕了三个头。

　　“你算什么东西？别说磕头，就是磕死了，也不过是条烂命而已，谁又会在意呢？”

　　奶娘目光扫过院中震惊无比的一杆子人，“若非清婉情急无奈，我才懒得看你们这些貌似忠贞、一肚子坏水的脸皮子。就是你们家老爷陆靖远在这里，刚刚那话老婆子也能问出口，在我面前玩这种烂心的花哨手段？呸！”

　　第458章 过往

　　奶娘站在门口大骂，绿苗连忙把她请进巧姨娘的屋中。

　　齐大夫已经在外间等着，听说稳婆来了，立即把巧姨娘的情况大概说了，与奶娘商议了接生的办法。

　　李姨娘和陆钰凝在院外傻了眼。

　　这位妈妈是什么人？

　　上来就让陈姨娘跪下磕头，而且对老爷也毫不客气，更似相熟的旧人。

　　陈姨娘被丫鬟服扶起了身，陆钰凝连忙拿伞遮着，让她去换身衣裳。

　　陈姨娘摇了摇头，把衣裙的水拧干。

　　李姨娘十分好奇地走过来，“这到底是什么人？不是稳婆吧？”李姨娘进陆家的时间比较晚，不知道奶娘是什么人。

　　她只觉得凤都城再厉害的稳婆也不敢如此趾高气扬，何况如今陆家已经是五品府邸，大不相同。

　　陈姨娘的脸色有些难堪，“是前夫人身边伺候的妈妈，也是大姑娘的奶娘。”

　　李姨娘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没见过奶娘，但她和黄氏之间的事，李姨娘怎能不知？

　　怪不得对老爷也那么忿忿不屑，只是这位奶娘还在凤都，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了。

　　陆钰凝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甚至有些怪罪陈姨娘。

　　“您知道是姐姐的奶娘，何必还说出那么难听的话，不是摆明让姐姐也下不来台吗？怎么这件事情上犯糊涂了？”

　　陈姨娘犹豫了下，不得不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你们不知道，当初她在陆家时，巧姨娘没少为难她，包括最后被夫人逼走，也是巧姨娘……我便担心她会不会这个时候动一动手脚，那毕竟是老爷的骨肉啊。”

　　“可她是大姐请来的，你的意思是大姐要害巧姨娘？瓢泼大雨，大姐出去奔了几个时辰回来，想必也是实在找不到人，才不得不请自己奶娘出山。您开口便这么质问，实在太寒人心了。”

　　陆钰凝的责怪，让陈姨娘也揪心，“我也知道不该说，也更没想到……她变得如此犀利刁钻，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外面传起了脚步声，几个人闭上嘴，转头便见陆清婉更换了衣裳赶过来。

　　见人都在院子里站着，脸色也不大对劲儿。

　　陆清婉懒得多问，直接进了巧姨娘的屋子。

　　齐大夫正从药瓮中舀出了催产药，看到陆清婉进门，便把巧姨娘的情况说了，“滑了一跤，左腿伤了。生产用不上力，只能下催产药，如若憋在肚子里生不出，母子恐怕都难了。”

　　陆清婉心中一沉，“您尽力吧。”

　　齐大夫应下后立即把催产药送了进去。

　　巧姨娘已经奄奄一息，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隙，看到陆清婉，她猛地伸手抓她衣裳，却根本没有力气能攥住。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巧姨娘认出奶娘的模样，那一刻，她的心比任何人都凉。

　　她绝没想到大姑娘会这个时候对她下手，心寒如冰的恐惧，让她已经彻底对世间绝望了！

　　陆清婉没多废话，“把药喝了，才可保你和孩子无事。”

　　“我不，你别想害死我，别想害死孩子，我要等老爷回来，老爷说了给我找最好的稳婆，老爷……呜呜呜！”

　　翠巧不等说完，奶娘便捏开了她的嘴，把一整碗的催产药灌下，“再来一碗温米汤给她灌下去，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她自己，羊水早就已经破了，孩子再不弄出来就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