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辛。”摄影师为我今天第三次的走神感到不满，出声提醒，“如果没有状态就到旁边休息会儿。”

　　“……抱歉，我，去调整一下。”我面带歉意鞠躬，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外套，盖住不着衣物的上身。

　　单薄的纱裙随我的步伐飘动，腿间股间若隐若现。

　　方才霍景琛就站这里，隔着人群目光不加遮掩地落在我身上。

　　我知道那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早已习惯的聚光灯忽地变得尖锐刺眼，我的眼球酸涩不停眨动，像木偶样肢体僵直滑稽，。

　　“心姐，刚才站在这里的人去哪了你知道吗。”我问站在一旁的张心宜。

　　她是这家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助理，也算半个创意总监。黑发红唇，做事雷厉风行，眼光挑剔独到，对新人模特三句两句带吼。

　　但莫名对我格外有耐心。

　　如果不是偶然撞见她和她女朋友，这家工作室的老板，在车库//激吻，我可能也会想其他人一样敏感存疑。

　　“那个西装帅哥？”

　　……霍景琛在外貌上从来没有低调过。

　　“嗯，就是那个帅哥。”

　　“来谈合作的，好像是新开的度假村需要一组宣传照。”张心宜朝走廊尽头的接待室瞥了一眼，不解道，“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居然有空亲自上门挑模特。”

　　我一怔。

　　“阮辛，调整好了吗？”

　　摄像师喊我。

　　接待室门被推开，在和那双眼对视上前我慌忙起身。

　　“好了，好了。”

　　“左边肩再高一点。”

　　“眼神往下。”

　　“换个姿势。”

　　他怎么还在，他怎么还不走。

　　如果说刚才的我只是半信半疑，那现在对面沙发上双腿交叠，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未曾一刻从我身上挪开的霍景琛，则是在直接朝我高调宣扬此行的目的。

　　“很好，开大一点。”

　　摄影师是指纱裙，裙子是高开叉设计。

　　我怔住，动作也顺带一僵。这还要怎么大啊……给的钱只够我开到这么大。

　　我努力忽视那道存在感极强是视线，又将裙摆向上挑开几分。

　　“很性感很棒。”摄影师赞许我。

　　我还是不习惯被人夸赞，耳根迅速发烫，我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中水声粘//腻燥人，夕阳摇曳晃眼。

　　一个关于霍景琛的春//梦。

　　场景比现在更摇放//荡大胆。

　　霍景琛坐在教室的椅凳上，施恩般垂眸看跪在地上自//渎的我。那眼神漠然、不屑和欲念不沾边，反倒是我衣冠不整，春色难掩。

　　梦和现实果然是相反的。

　　现在我想重建牌坊，霍景琛却用眼神将我扒光。

　　“好，完成了，辛苦。”

　　“你才是辛苦哥，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我连忙鞠躬，这次拍摄工作是在算不上顺利，就连一向偏袒我的张心宜表情也有些严肃。

　　但我没有给她训话的机会，也分不出目光往沙发上睨，拍摄一结束我便老鼠躲猫般摇身闪进更衣室。

　　换上私服，宽松T恤下的瘦弱躯干空荡得过分，这种病态瘦到底美在哪里？我欣赏不了，也不知道。

　　即使现在从事的是上镜工作，必不可少的要与人打交道，但工作一结束，我还是习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高中颁奖台上抬不起的头，人群之外的渺小蚂蚁，没变过。

　　过去的非议和现在的赞赏于我而言没什么不同，全都聒噪得要命。

　　-姐，今天状态不好实在抱歉，我有点不舒服，聚餐就不去先走了。

　　-好，注意休息。

　　我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唉，可恶，都怪霍景琛。

　　等红绿灯时我手搭载方向盘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霍景琛，他像失事飞机上那个最神秘的黑匣子，是一切秘密故事的源头，但世人费劲心机也只能寻找到寥寥。

　　于是真相石沉大海，人们日复一日地活在猜测和绝望的期望中。

　　-出来坐会吗？我在ISLAND。

　　是江原野的消息，那天过后同时缠上我的还有他

　　我对江原野谈不上厌烦抵触，至少他看起来不像那张回带着目的接近我，拍下照片然后公之于众的人。

　　好。

　　字打下了，但没发送出去。

　　映在眼底的身影太过熟悉。

　　那晚酒吧仓促，情绪当头，现在心境缓和下来，再见才觉出霍景琛身上的异于往日的疏离陌生感更重了，眉眼深邃，轮廓精朗，比高中多了几分青熟。有风吹过，吹乱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我想起高中那个天台，风钻进衣服撑起一个大鼓包，霍景琛站在我身旁，一并倚在栏杆上，暖黄的日阳映得他侧脸线条虚虚晃晃。

　　不过这都是心底里的想法，明面上我透出的第一1反应是皱眉。

　　边林哥不是说这边小区安保很严的吗，为什么他不是这里的住户也能进来。

　　“阮辛。”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疑惑和透出的抗拒，语气平稳，目光不沾一点虚地落在我身上。

　　“一起坐坐吗？”

　　高中时霍景琛说一起走走，我们就并肩走了一段路，现在他说一起坐坐，我就跟他来了天上人间。

　　一家只卖低浓度酒和躁人电吉他的酒吧。

　　我们对持相座，谁也没上去舞池，我躲开对面炙热的目光，视线落到舞池上。灯光在炫彩的酒精中摇曳，随即打在舞池欢跳男女身上，陶出颓然的醉意。

　　我想起曾经和他朋友在酒吧的那一晚，在舞池里和别人炽热相拥的霍景琛，与我一同被众人起哄的温陆凡，还有那条消息，那个令人心跳如擂的吻。

　　“你说聊聊，聊什么。”

　　对面的人领带扯下，袖口露出一小节肌肉流畅的小臂，没着急回答我的问题，不急不缓地抿了口杯酒。

　　我不喜欢他沉默，他的沉默过后总是捎着让人不快的事情。

　　“你看起来做模特很久了，很专业。”

　　跟我想得不太一样，这话题太寻常，而真正想聊什么，该聊什么，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我还是耐下情绪回他：“好几年了。”

　　霍景琛掀起眼皮看我：“阮模特拍一组照片需要多少报酬？”

　　“…….”

　　我愣住，下午张心宜的话我还没忘。

　　有点想笑，价钱，有高有低，可以是五万也可以是免费，霍景琛你说的是那种。

　　”不同的要求价钱不一样，当然免费的也拍过。”

　　话里暗讽，我看到霍景琛搭在酒杯上的手一顿，片刻后才再度开口。

　　“那人在和你交往还是单方面追求。”

　　他没有刻意调高音量，但我一字不落地全部听进。

　　那人是哪人，我没有即刻反应过来，桌上手机嗡地亮起，我知道了他口中的那人是指江原野。

　　“和你好像没有关系。”我也看着他，目光不加闪躲。

　　高中时的我是霍景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他只需要站在原地，朝廉价的我施舍一个敷衍的眼神，我的尾巴就会应之狂摇起来。

　　“如果你说得聊聊是聊这些，今晚就到这里吧。”

　　说罢，我将杯中寡少的酒量饮尽。

　　操。

　　我拧眉。

　　好辣，不是说低浓度吗？

　　“不是只聊这些，我想和你聊得太多了阮辛。”他打断我欲要起身的动作，视线依旧很有穿透力地看我，“但这是我最关心的。”

　　最关心有没有对象，多暧昧让人乱想的话。

　　“如果你没有和他交往，我会觉得回国的决定没那么傻。”电吉他电流酥麻穿耳，泛起一阵细密酥爽的快意，他看我的眼底情绪随杯中灯光翻涌摇曳，“如果你和他交往了。”

　　“如果你和他是恋人关系。”

　　他什么没说透，没说下言，只是低声换种表达又述了遍。

　　但我好像听懂了。

　　给我答案的不是他的话，而是眼神。

　　那种我在高中见过很多次，当时看不透猜不清，而此刻兀然像刹那火光闪爆后焊接一起的铁丝般贯通在一起。

　　这几年我对霍景琛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

　　删掉他的那天晚上，我点开了温陆凡的朋友圈。

　　那里面有太多陌生面孔，多到我翻了好久，耐心近乎耗尽，才捕捉到玻璃上虚映的亲密身形。

　　不是说同性恋恶心吗？不是说和男人接触就反胃倒胃口吗？真恶心，霍景琛你好恶心。

　　于是我给那条朋友圈点了赞，并删掉了温陆凡。

　　“那你呢。”我看着他，“你这些年有和别人在一起吗？”

　　即使对即将到来的答案有预想，但听到霍景琛的应声心脏还是下意识一缩。

　　“嗯。”

　　哈。

　　早该知道的，我早知道，故作深情是霍景琛的惯用伎俩，他太会这些了不是吗？高中就能把我骗得团团转，现在更的演技更是如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