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襄阳到大都,若非日夜兼程,最快则要四五个月。

　　晏归舟出山后摸清了所处位置，才知原身欲往江南去,但着实距离目的地还差得远。依照其脚程少说还要走一年半载，恐怕赶到时,那个负心郎不仅是定了婚,而是在大办喜事了。

　　江南远,大都也不近。

　　了断因果之事没有头绪,而宰完颜洪烈这只肥羊的美事,也非短期内可达成。

　　索性晏归舟早有准备,磨刀不误砍柴工，在跑路时从毒谷山间摘了些药材,转手换些盘缠。

　　唯有一个不便处，她采的药材多用于毒杀而非治病，即便药效极好，普通药铺怕是不收。眼下,幸而遇到欧阳克,识货的人才肯出高价,也为毒植寻了好归宿。

　　“食心果、金缠腾、青味花……”

　　欧阳克细数布包内的药植,足够新鲜可保证毒效,但根须花叶具有残损。这全拜采摘的人太过粗暴所赐。“暴殄天物，小回儿,你真不懂怜香惜玉。”

　　“呵呵。”晏归舟仅回以两字,逃亡时采药,还能有多讲究。眼下，交货收钱，她总算不再是完全吃白食了。

　　欧阳克也没追问药材怎么来，有的些事不能追根究底。

　　他复又挑眉笑言，“有我在，方能免了你再次辣.手摧.花。看来是命中注定，你需要跟着我。此缘颇深，令人欢喜。”

　　真是正经不过三秒。

　　晏归舟却也欣然点头，半是认同这种说法。忽略欧阳克时不时撩人几句，逮着这只肥羊，长得赏心悦目看起来舒服，又能言善道介绍了江湖世情，还能安排好食宿路线，确实没什么不喜之处。

　　不过，晏归舟说得直白，毒谷山顶相遇，欧阳克怎么都不会是单纯进山看风景。“确实是深缘。西域入关，你受邀往金国大都去，但先往襄阳走，这路绕了一大圈可不就是缘分。”

　　一路出山，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各自来到毒谷的原因。

　　若说晏归舟打出奉师命出山历练，无奈半道迷路的说法，欧阳克就是奉叔父之命，来探一处祖上的旧故遗地。

　　欧阳锋执着于高深武功，但凡有些传闻的地方都会探上一探。

　　百余年前，那山中曾设珍珑棋局，是某位高人的隐世之地。可惜，棋局早就被毁去，高人居住的山洞也仅剩残石。

　　此番，欧阳克并无多少寻而不得失望，这些年来他帮着叔父寻觅，早就习惯了一一扑空。

　　可是，有一个巧合。

　　昔年高人唤做无崖子，武功杂学、琴棋书画、机关算术无一不通。

　　许多旧事早做尘土，仅知无崖子半身瘫痪了很久，在那山里隐居多年。欧阳锋怀疑此地会有无崖子遗物，这才有了欧阳克的绕道之行。

　　这次没找到任何残迹，偏偏听晏归舟提起了此地似有无牙门的人出没。

　　说巧也是巧，无牙门门主魏无牙可不就是半身瘫痪的侏儒。江湖上见过魏无牙的人极少，只知他是十二星相之首。

　　欧阳克知道得多些，那人二十年前闻名江湖，是与欧阳锋同辈，如今该有四五十岁了，武功高绝，行事诡秘，更是精通机关毒术。

　　此无牙非彼无涯，但多处的相似。

　　难免不令人怀疑无牙门出没于山间，那就有一个可能，早在二十多年前魏无牙得了无崖子留下的某些秘籍，练得一身本领。

　　听闻此中巧合，晏归舟没想立即折返毒谷一查究竟。原身被劫的账早晚要算，但总要等她化用了一身剧毒，再练回深厚内功后。

　　何况，谷底仅是试炼场，不是魏无牙的老巢。以其阴狠做派，冒然一查只会反而一身麻烦。

　　显然，欧阳克也是想到倘若真有秘籍等物，多年前早被魏无牙夺取，再入山也没有意义了。待来日告之欧阳锋，如他想找魏无牙麻烦，那都是后话。

　　两人不谋而合，决定不再停留，即刻动身北上。

　　*

　　月余，进入伏牛山一带。

　　马车内，晏归舟缓缓舒了一口气，只觉灵台清明，体内的剧毒被炼化了三成。

　　因为道心种魔dà • fǎ的玄妙，既已突破至第三层炼魂之境，道魔相融后则超脱于世间绝大多数武学——内力不仅从身中成，更能汲取天地之气。

　　正所谓得魂神之悟，武功增张是一日千里炼化毒气也不在话下。以此速度计算，抵达大都时，她起码能恢复至上辈子离世的功力。

　　‘嘶嘶——’

　　这会忽闻马车后的那群蛇略显躁动，似是察觉到了某种气息，不愿再乖乖排队爬行。

　　“这是第二次了。”晏归舟挑开车帘，看到马上的欧阳克眉间微蹙。自从进入伏牛山后，白驼山的大kě • ài们就略显异常。

　　欧阳克自问对用毒一道所知不浅，却在沿途没发现什么异常。

　　蛇群躁动的可能有三，或是遇到了天敌，或是遇到了王蛇，或是有杀意凌冽者出现。说来晏归舟打蛇群主意时，蛇群不安过，眼下的情况恐怕是前两者。

　　“前面有村庄，仔细问问山里有无异况。尤其是有无奇怪的飞禽走兽，如果有的话……”

　　欧阳克看了一眼晏归舟，按着他的本意绕道走比较好，偏又不愿直说失了面子。“真有的话，以我驱蛇之术，也多能再收入囊中。说不定王蛇够粗壮，我就全你想骑着它行路的心愿。到时候，你怎么谢我？”

　　“谢你？”晏归舟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一个月足以让她七七八八摸清欧阳克的本事。如果是西毒欧阳锋在此，说不定能成，但是仅凭欧阳克，怕是收复不了能引得蛇群躁动的王蛇。

　　晏归舟也不戳破欧阳克美梦，“如果真有那等好事，我替你仔细瞧一回手相，认真批一回命。”

　　批命实为摸脉，摸清内功路数。之后将那本无牙门众争抢的《五毒秘传》给练毒功的人，或有一场趣事好戏发生。

　　欧阳克听得眼睛一亮，看手相？四舍五入，可不就是手牵手了？

　　隐晦地扫过晏归舟撩开车帘的手，他不由自暗生某些期待。这感觉有些陌生，只得归于可能是一直没把人撩到手，而终听美人主动的激动。

　　车内马上，两人想的南辕北辙，倒也相安无事，居然对山内异常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