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魏祺立刻道：“我什么也没干，是他自己没拿稳蛋糕掉了。”

　　盒子里的蛋糕已经砸得没有了本来的面目，申燃一声不吭站起，想回店里再买一个，刚转身就迎上了黄嵗栩的脸。

　　“不好意思，”黄嵗栩说，“蛋糕多少钱？我赔你。”

　　申燃对黄嵗栩没有敌意，但他现在情绪坠进了谷底，完全不想理会这几个人。见他绕开自己要走，黄嵗栩拉了他的胳膊，被他一下抽开了，黄嵗栩只好再次追上，低声道：“刚才是魏祺不对，但他也不是故意的，我赔你个蛋糕。”

　　申燃还是不予理会，黄嵗栩只好祭出杀手锏：“如果被霁羽知道了肯定会跟魏祺吵架，事情闹大对你们都不好。”

　　这话成功压住了申燃的脾气，魏祺被唐家逸拉着没办法上前，不过远远看着黄嵗栩在劝申燃，他心里更不爽了，又说了几句难听的。

　　他的话故意说给申燃听，可四周往来的人也纷纷朝他们这边看来了，连酒店的大堂经理都向他们走来。黄嵗栩一个头两个大，对唐家逸道：“你先带他上车去！”

　　唐家逸拉着骂骂咧咧的魏祺走了，周围安静下来，黄嵗栩叹道：“魏祺就是小孩子脾气，他那天撞见霁羽跟你在一起，之前又听过你跟你前女友的事情，所以对你有点误会。”

　　申燃没去看黄嵗栩，哪怕他此刻已经很想打人了也尽量保持着理智：“我能走了吧？”

　　“蛋糕我来赔，这事到此为止吧，别跟霁羽提了。”

　　黄嵗栩这么坚持，申燃怎会听不出来他不是真心替魏祺道歉，只是担心闹大了魏祺会不好过。

　　邓枫定的蛋糕要900多块，既然黄嵗栩坚持赔，申燃也没理由让自己吃闷亏，于是道：“行，那你进去买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他肯让步，黄嵗栩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走进那家蛋糕店，店员却说要打烊了，已经没有成品的蛋糕。

　　申燃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累了一天又遇到这么糟心的事，他也没有精力折腾了，本来想着出去随便找家蛋糕店再买一个，黄嵗栩却不让他走，后来打了电话，很快就有个穿酒店制服的男人拎着个精致的蛋糕盒快步走来。

　　黄嵗栩把蛋糕递给申燃：“用这个吧，你朋友应该会喜欢。”

　　盒子的外包装是极简风，不过看着很高级，申燃睨了一眼牌子，没认出这个花体是什么英文，也看不到里面的蛋糕。但是黄嵗栩这么说了，他也不浪费时间，接过来就走。

　　“申燃，”黄嵗栩在后面叫住他，“魏祺和霁羽是从小就认识的，他真的没有恶意。”

　　申燃一言不发，听完后直接离开了。

　　打车去居酒屋时，这口气也没能咽下去。

　　申燃想过赵霁羽那样的家世所结交的朋友肯定不是普通人，但他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种差距。

　　就因为他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一定是他缠着赵霁羽？还是说因为李葶的事他被传成了笑话，他和同性接触就一定没安好心？

　　手肘抵在车门上，申燃用力按着眉心位置，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淤积在胸口，到了店里也没能散去。

　　今晚是欢送江凛回洛杉矶的送别会，他在进去前还是调整好情绪，推开了包厢拉门，众人问他怎么来这么晚，邓枫看到他拎的蛋糕，问：“你怎么没去拿我定的？”

　　想到魏祺干的蠢事，申燃没忍住吐槽：“拿了，被个不长眼的东西撞翻了。”

　　邓枫说：“那也不用再买这么贵的。”

　　申燃拿筷子的动作一顿，刚才黄嵗栩只让他在酒店大堂等，他也不知道这个蛋糕是哪买的，便问道：“很贵吗？”

　　邓枫没回答，倒是对面的季明伦看过来了。

　　上次申燃去季明伦家被看到了身上的吻痕，还被戳穿了跟赵霁羽的秘密，到了现在都觉得尴尬，避开季明伦的视线，他夹了个手卷低头吃着。

　　今天来吃饭的都是邓枫和季明伦一起开的咖啡店的员工，申燃偶尔会去店里，跟他们也算熟悉，众人热闹地吃完就开始点蜡烛，邓枫才把蛋糕摆出来，在场的两个女生就忍不住拿手机拍照了。

　　申燃也盯着这个红酒冰淇淋蛋糕，白奶油胚细腻光滑，糖浆做成银色珍珠形状洒落在表面上，两只外形立体的交颈天鹅的优雅逼真，一黑一白甚是抢眼，无论卖相还是用料都属上乘，在朦胧的烛光下气氛尤其好。

　　江凛以前吃过这个牌子的蛋糕，也笑着对申燃说太破费了，申燃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后来吃完了季明伦把他叫到楼下，要把蛋糕的钱给他。

　　“别给了，”申燃很郁闷，“别人赔的，我没掏钱。”

　　季明伦说：“蛋糕是赵霁羽买的吧，这么贵真的不用我给？”

　　申燃能骗过今晚所有人，但清楚瞒不过他。可是自己跟赵霁羽之间又还没开始，今晚的事那么复杂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双手抄进运动裤兜里，他看向大门方向：“没关系，我自己能搞定，就当我给江凛践行的礼物好了。”

　　回去的路上他搜了那款蛋糕的品牌，点进官网后看了一下，发现黄嵗栩拿给他的款式竟然要2000多块。

　　翻完蛋糕的进口配料表，以及拿了国际大奖的西点师的设计灵感后，申燃锁上手机屏幕，盯着车窗外的夜色，心里再度被茫然的情绪填满了。

　　他以为邓枫买的蛋糕够贵了，没想到赵霁羽的好朋友随手赔的更是天价。

　　想到魏祺看不上自己的表情，申燃忽然觉得魏祺其实也没做错。他是赵霁羽的好朋友，那么站在赵霁羽的立场肯定会看自己不顺眼，只是弄坏蛋糕说几句难听的话，的确不值得对赵霁羽提起。

　　回想着黄嵗栩再三的叮嘱，申燃只觉可笑。仰靠到椅背上，他想休息一会儿，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却令他记起游艇上那种不平稳的感觉，赵霁羽那张脸也霸着脑海不肯离去，甚至那人对他说的，想做他男朋友的话也一直弥留在耳边。

　　今晚之前，他以为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一点可能，可今晚之后，本来就细得如同蜘蛛丝一般渺茫的希望被斩断了。不管是郑明今还是赵霁羽的朋友，没人看好他们。

　　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智能家居系统感应到大门解锁的指纹属于主人级别，灯光从玄关开始向里屋有序亮起。他看着眼前这个超过了八十平米的大客厅，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擅入者，即便经过了屋主的同意，也还是与整座房子格格不入。

　　好在明天就开学了。

　　去阳台把衣裤收进来，申燃将属于赵霁羽的那一部分仔细叠好，放进赵霁羽的衣帽间里。打开放内裤的抽屉时，他动作有些停顿，目光落在了手上的那条银灰色的内裤上。

　　这条内裤是在游艇的那一晚赵霁羽给他穿的，真丝面料非常舒服，就像没有穿的感觉。其实现在想想，自从认识赵霁羽以后，他享受到了太多本该不属于他生活层次的一切，从衣食住行到玩乐，有钱的感觉很好，但被打脸的时候也足够痛。

　　指尖在面料的中间部分抚了抚，他关上抽屉，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归类得很有序的衣帽间。

　　除了老吴之外，赵霁羽还有请一个家政阿姨，然而申燃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见过她。老吴说赵霁羽每天都会告诉她几点过来，尽量不要让自己碰到觉得不舒服。

　　本来搬进来之前他承诺要做的家事，也因为有阿姨，因为有扫地机器人烘干机这些方便的家电，变得没什么事可做，每天除了收晒干的衣服叠好之外，连偶尔洗碗都是放到全自动的洗碗机里。

　　将柜子里的行李箱拿出来，申燃开始打包要带走的东西。不过他要收拾的也没几件，除了衣服，笔记本电脑之外，这个家里的生活用品全是赵霁羽为他准备的。

　　整理完他去洗了个澡，上床时已经过两点了。赵霁羽今晚也不回来，他俩的微信消息停留在上午，赵霁羽临时要陪赵鑫鸿去上海一趟，最快明天下午就能回来，让他明晚乖乖在家里等着自己。

　　午饭看到这条微信时，他没注意收敛，旁边一起吃饭的许恬看到他的表情，直接来一句：“谁啊，把你哄得这么开心。”

　　他没回答，也没有否认，那会儿他确实很高兴，可惜那种情不自禁的喜悦就如同只在夜里绽放的昙花，只来得及匆匆一现便再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