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意料之中询问钟溪午和钟冉的情况，林深时心下疑惑但也顺着老爷子回答：“二十四。”

　　“二十四……”老爷子重复一遍，转头问林远东：“我记得远东第一次参加董事会的时候也是二十四？”

　　林远东说：“是二十四。”

　　老爷子点点头，又问林深时：“你那个成兴市的公司怎么样了？”

　　林深时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赶上当地政府招商引资，发展的很顺利。”

　　林老爷子听过便不答了，屋内又是一片安静，林深时看不透林老爷子的意思，紧了紧手心。

　　林老爷子静静喝光一杯茶，说：“二十四也不小了，和程家订婚后，把你的新公司先放一放吧，去林氏见见董事会的人。”

　　林深时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满脸的震惊，林深帆被热茶水烫到了手，心下一慌，打翻了一个茶杯。

　　这话，是打算让林深时直接接手林氏。

　　茶桌上印了一片水迹，热气荡开，林老爷子像是没看见，继续说：“林氏不是你那个小公司，让你爸多教教你……”

　　“爷爷！”林深时回过神，无规矩地大声打断了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微微皱一下眉，面上明显看出不虞。

　　林深时：“我不会和程蕊结婚。”

　　林老爷子：“程家女娃不合适？”

　　“不是，”林深时说，他沉默片刻，随后跪了下去：“爷爷，爸，林深时姓林，生在林家长在林家，他的生命，学识，眼界，以及现在创业的能力都是林家给的。他从小享受了林家带了的一切，林家踵事增华的责任在他，敷衍塞责的处罚他也应该受着。”

　　“爷爷，无论是责任还是处罚我都毫无怨言，”林深时跪的直，目光坚定：“但我不能结婚，我已经有了爱人和女儿。”

　　林老爷子在林深时走的当晚就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惊讶于林深时对六年前的那个男孩用情至深，甚至还不声不响有了一个女儿。林家可以承认钟冉，但是林家继承人不可能娶一个男人回来让别人看笑话，林老爷子刚刚给了林深时最后的机会，他没要。

　　没有想象中的震怒，林老爷子平静开口：“从五年前你便开始谋划成兴市的产业开发，私下大费心血的创办套娃一样的娱乐公司，这么着急摆脱林家独立出去，就是为了一个男人？”

　　林深时也早就猜到了林老爷子查到他五年来的筹备和想法，并没有否认：“爷爷，我记得小时候您常说，无论站在什么位置，首先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现在包括以后，我最想要的就是成兴市留给我的一盏灯。”

　　林老爷子又说：“深时，天下没有后悔药。”

　　林深时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又很柔：“爷爷，这大概是我做过的最不后悔的事。”

　　林老爷子并不再坚持让林深时接手林氏但也没明确收回，他略疲惫的闭了闭眼，像是精神怠尽，让他们先出去。

　　林深帆留在书房，林深时跟着林远东出了主楼，刚才在林老爷子面前，林远东说的话不多，并没有干涉林深时做的决定。这倒是让林深时感到奇怪，他本以为，林远东即使不大发雷霆，也会对他骂上两句。

　　主楼后是小花园，园子里有个露天棋盘，林远东坐下来，示意林深时也坐。

　　林远东说：“陪我下盘棋？”

　　林深时应下来，父子俩下棋没太多规矩，林深时执着黑棋，先落在棋盘上，林东远跟着下，林深时极少与林远东独处，他找不到闲聊话题，索性就不开口，周围静悄悄的，只剩几声鸟雀啼鸣和子落棋盘的声音。

　　“你爷爷狠不下心，”黑白棋子占了棋盘三分之一，林东远垂着眼看，语气平缓：“人老了，总乐意儿女环膝，其实他很想见见你的女儿，你不提，他也拉不下姿态，有空带人来家里看看。”

　　林深时放棋子的手顿了下，抬头看向林东远，声音有些生硬：“爸，那孩子姓钟，她来不来要经过她另外一个父亲同意。”

　　“我知道，”林远东说：“并不强求，看他们父女俩的时间和意愿。”

　　林深时放下棋子，眼神沉了沉：“他们不是争权夺利的棋子。”

　　林远东也收了棋子：“没人把他们当作棋子，只是见见面，毕竟一家人，不要走到大街上都不认识。”

　　林深时并不作答。

　　林远东轻声说：“别怨你妈，她一直很爱你，所做一切的本意并不想伤害到你。”

　　林深时摇摇头：“我记事起，你们从不问我想要什么，一股脑塞给我的是你们想要的。爸，您应该清楚，自以为是的爱不是爱，是自我的满足欲，她打算带走小小时，就已经不在乎我的感受了。”

　　林远东说：“其实……你妈并没有强行把小姑娘带到林家，不知道是谁得知你有个女儿，劫持了你妈的人，冒充林家人打算将她偷偷带走，前天晚上，你突然离开晚宴，没多久，就有媒体大肆宣传你刚大学就有个女儿的消息和小姑娘另外一个父亲的身份，你妈第一时间截断了。这是同一个人，至于是谁，藏的太深，我们目前还没查到。”

　　林深时低了低眼帘，耳边回响起齐沐走之前告诉他的话——

　　“林家直系有个人叫做林深帆，如果你见到他，提醒他一句，不要以为姓氏里带了克里斯，就是能依靠的帮手，也有可能是追着逃的叛徒，和一个叛徒合作的越多越难甩掉，等最后处置叛徒时，枪是不长眼睛的。”

　　林深时从未想过参与一些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豪门内斗，可他忘了，他再不插手林家产业，继承人的身份摆在那里，有心之人也好无心之士也罢，他们都像水底蔓延出的无数水草，不顾他的意愿和反抗，无奇不用，一点点把他拉入漩涡。

　　“你妈……以前很温柔很爱笑的，”林远东接着说，拉回林深时的思绪，他像是陷入回忆，脸上浮现明显的柔情：“以前她养的一条狗走丢了，找好多天，最后没能找到，她自己哭了好久，还说如果找不到，这辈子再也不要养小猫小狗了，对小孩子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家里的佣人添了个孩子，她都要张罗老半天，买了礼物非要去看看小婴儿。”

　　林深时抬起眼，眼底明显惊讶，他记忆中的杨婕是冷冰冰的，只有强势、冷漠，和柔情从没有分毫联系。

　　林远东顿了顿，语气自嘲：“是我让她变成这幅样子的，不再相信感情，连带着儿子的感情也怀疑，怕你被骗。我余生都在向她赎罪，她却再也不愿意回头看了，这是我该得的。”

　　林深时从没听过父母之间的爱情，从小看到的只有两人的冷漠疏离，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是只有利益没有任何感情的商业联姻，他迟疑着问：“您和我妈……”

　　“是我对不起她，也是林家对不起她，”林远东轻叹一口气，又说：“小时，你妈如今最在乎的就是你了，她在你小时候住的卧室里，从昨晚一直就没出来，你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