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

　　顾满春也问过他：“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烦？”

　　这个时候乔慈真眼里的疲惫会消失，然后他笑着对她说：“没有, 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满春想了想, 掰着手指头回答：“我觉得我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不健康的, 我没有长时间相处的朋友, 就连亲情也乱七八糟。相比起其他人，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乔慈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安慰她说：“没有，你别这么想。不是所有人都活得一模一样的。”

　　这话勉强安慰到了顾满春, 但却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这时候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聪明, 她虽然不善经营人际关系，但对于其他人的情绪转变这方面她却很敏锐。

　　在她眼里, 乔慈真越来越疲惫，甚至没了以前高中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像一块浮木，苦苦支撑在一潭死水之上。

　　有时候她从梦中醒来，看到身边这人眉头紧锁的样子，有时候都会在想这人到底是谁。

　　她喜欢的乔慈真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满春不得不承认，他们感情的水满了，他们的缘分到此也尽了。

　　她现在也才明白，到底会不会长久地在一起，和情侣们去了哪个地方，哪位大师又给他们算过什么，这些都是假的，能控制这些的就只有他们自己。

　　不过顾满春还是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她又强撑了大半年。

　　在她的二十四岁生日后，她看着乔慈真问出声：“乔慈真，我们好像没有一个盛大的告白，像周定和魏棉那样的，要不你给我搞一个吧。如果搞不了太盛大的话，就简单的几句告白可以吗？”

　　乔慈真笑着看了她一眼，却说：“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顾满春轻轻地移开目光，看着电视机说：“前两天看电视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就不信乔慈真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回答而已。

　　六年了，他们在一起六年了。但顾满春从来没从乔慈真的口中听过一句爱。虽然他们一开始在一起的动机就不纯，但六年时间，怎么也该有所触动。

　　秉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顾满春看向乔慈真，目光灼灼地问道：“乔慈真，你喜欢我吗？亦或者你爱我吗？”

　　乔慈真这次看着她没说话，他也没有转移话题，只定定地看着她笑了笑：“我想我们并不适合说起这个话题。”

　　顾满春还想再问，但想了想又索性放弃了，一开始还是她主动提起要金钱交易的，这个时候又提真心做什么。

　　果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过了多长时间，还是会不喜欢。

　　这次顾满春也觉得累了，她没有再和乔慈真争吵，她只是选择平静地度过。

　　如果她没有梦到他们的青春的话，顾满春觉得自己还能平静地再过几年。

　　那天才到半夜，她就梦到了读高中的乔慈真和她。她没注意他们在梦里做了什么，但他们都很开心，两人笑容满面地对视。

　　做梦的顾满春也跟着笑了出来，随后她把自己给笑醒了。

　　梦外是二十四岁的乔慈真和顾满春，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的感受。

　　顾满春第一次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做错了，但一想到不这么做，她和乔慈真这辈子都没可能。

　　她不想后悔，但也起了想放乔慈真离开的念头。这么多年，一笔勾销，她也是能接受的。

　　借着依稀的月光，顾满春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乔慈真，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顾满春自己也搞不清楚了，但只有在他闭眼睡觉的时候，她心里才不会那么难过。

　　她伸出手，带着执念虚空描绘了一下乔慈真的容颜，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

　　她想：这人真的很好，她不想错过，只可惜他不喜欢她。

　　第二天顾满春休假，但乔慈真起床的时候，她也跟着起来。乔慈真一如既往地做了两人份的早餐。

　　而在他出门前，顾满春又给他整理了一次领带，她神色平静地问：“乔慈真，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爱我吗？”

　　乔慈真没回答，顾满春自己退却一步，换了一种方式问：“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乔慈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愚蠢，轻佻，势利……”

　　顾满春觉得自己这是在自取其辱，她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这样啊……”

　　乔慈真目光追逐着她，冷冰冰地问：“你什么意思，或者你想说什么？”

　　顾满春暗自吸了口气，抬头看向乔慈真，气定神闲地说：“要不我们分手吧，我看你累了，我也累了。”

　　乔慈真脸色未变，他只是问：“你确定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吗？”

　　顾满春笑得很轻快，她摊手问：“难道还有其他的解决方式吗？好像没有了。”

　　乔慈真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挽留，只是说：“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那我答应你。”

　　顾满春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合起手掌笑着说：“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以后就是……陌生人了！”

　　接着她眨了眨眼睛，推了乔慈真一把：“快走吧，不然你上班就要迟到了。东西那些的话下班了再说。”

　　乔慈真轻轻地应了声好，侧身从顾满春身边离开。

　　在人走出去后，顾满春却又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背影。乔慈真的背影很寻常，仿佛只是去上班，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但今天却不一样了，她知道他一走，他们就再也不会在一起了。

　　乔慈真走到玄关处的时候，顾满春没忍住，又出声喊了他的名字：“乔慈真！”她已经让自己很平静了，但脱口而出的名字却在颤抖。

　　乔慈真回头了，他身着黑衣，站在微暗的玄关处看着她，神情晦暗不明。

　　顾满春那时候有很多话想说，她想说要健康要平安，要好好生活……

　　但她说不出来，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哭泣。于是她忍住了，只是露出个笑容，然后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再见。”

　　乔慈真应该是应了她的，顾满春也记不得了，她只知道他走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巨大的孤独袭了上来，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她一人一样。

　　走出门的乔慈真面色冷若冰霜，每走一步，他都想起了从前

　　两年前，他们才毕业，顾满春的妈妈想让顾满春回去工作。顾满春自然是不愿意，于是她妈妈每天给他打电话施压。

　　他每次看到她妈妈的名字都会心惊胆战，就连喝了酒，也会踉踉跄跄地起来接电话。

　　然后一年前，顾满春的妈妈生病了，她再次着急地催着顾满春回家。

　　顾满春不愿意，她妈妈却再次找上了他。她把他约到外面，语重心长：“我知道顾满春听你的话，你劝劝她，让她回来。”

　　乔慈真是不可能劝的，顾满春本来就不想回去，如果他也开了那个口的话，她会觉得这世界上没人和她站在一起。

　　于是顾锦蔚换了一种方式，她把自己怎么在那个困难重重的顾家活下来的事迹都讲了一遍。

　　然后她恨铁不成钢地说：“要是顾满春不回来！以后顾家就被那几个废物给败光了，你以为到时候顾满春还会这么无忧无虑吗？你以为她的幸福都是你带给她的吗？你对她来说很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就拿我来说吧，如果她不和我和解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开心的。但只有让她回到顾家来，我们才能坐下来好好谈。”

　　在乔慈真心里，顾家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完全可以自私地不告诉顾满春这件事情。

　　但她和她的妈妈……这事却让乔慈真犯了难，顾锦蔚说得对，顾满春确实很在乎她们的关系。

　　可在顾满春面前，他不该自私，他也想为她的未来考虑。

　　于是乔慈真动摇了，他看着顾锦蔚问出声：“阿姨，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顾锦蔚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们开始的动机就不纯，用什么态度开始，就用什么态度结束就好了。”

　　乔慈真脑子里毫无头绪，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但很快顾锦蔚看了他一眼又提醒道：“如果你时间拖得太长的话，我也是会主动出手的，只是到时候可能就会很难看了。我劝你不要这样。”

　　乔慈真听完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被视为了眼中钉的存在，原来他一开始就没得选。

　　事到临头的时候，他不能说出爱，甚至无法说抱歉。

　　两人分手的那天晚上，顾满春估计着乔慈真要下班了，她便顶着墨镜出现在了魏棉家。

　　“我能借宿一晚吗？”

　　魏棉不多问，神色凝重地把她拉了进去。

　　把顾满春安顿好睡下后，周定找到了魏棉，担忧地问：“让他们这样真的好吗？乔慈真在这里伤心了一整天，晚上顾满春又来了，两人就像牛郎织女一样。”

　　魏棉往顾满春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说：“听了那么多，我们就尊重他们的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