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别担心。”

　　“感冒又严重了吗？”江郁嗓子有些紧，语气却又轻又柔。

　　夏稀“唔”了一声，又道：“也许爆发出来就好了，之前都是潜伏期，总要发作的。”

　　“难不难受？”话问出来，江郁才发觉自己说了句废话。

　　难受又能如何，他什么都做不了！

　　握着手机的手一再收紧，夏稀的声线却依旧柔软：“输上液已经好多了，你没在上课吗？”

　　“嗯，出来了。”

　　“那你唱歌给我听吧，一个人输液有点儿无聊，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也许听着歌，会好得快一些。”

　　“好。”江郁慢慢往楼上走，“你想听什么？”

　　“还是听陈奕迅吧，那首《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你会唱吗？”

　　“会。”江郁推开天台的铁门，独自踏上空旷的天台之上。

　　他没告诉过夏稀，自他说喜欢听陈奕迅后，他将陈奕迅所有的歌都学了一遍，不论是粤语还是国语，只要他想听，他永远能唱给他听。

　　安静的房间里，夏稀静静地举着手机，清晨的日光透过白纱窗帘洒进来，一如听筒里的歌声那样温柔。

　　[走过了人来人往

　　不喜欢也得欣赏

　　我是沉默的存在

　　不当你的世界 只作你肩膀]

　　短暂的停顿后，低沉的歌声又继续响起，伴随着浅浅的风吟，从耳畔划过。

　　[拒绝成长到成长

　　变成想要的模样

　　在举手投降以前

　　让我再陪你一段]

　　夏稀的眼睛慢慢红了，搁在蚕丝被上的右手还挂着点滴，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身体里，很冷，可是到心脏的位置，又变得暖暖的。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

　　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

　　一次次失去又重来 我没离开

　　陪伴是 最长情的告白]

　　他的尾音低沉，像在耳语。

　　[陪你把想念的酸 拥抱成温暖

　　陪你把彷徨 写出情节来

　　未来多漫长 再漫长 还有期待

　　陪伴你 一直到 故事给说完]

　　……

　　一首歌唱完，手机两端都陷入了安静，只有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江郁。”夏稀先开口，声音仿佛哑得更厉害了。

　　“我在。”江郁低声回应。

　　夏稀眨了眨眼，有泪珠滚落：“我不参加奥数竞赛了。”

　　“为什么？”江郁呼吸一促，有些着急：“是发生什么了吗？”

　　他们一起准备了近一年，付出了多少辛苦努力只有彼此知道，马上就要到决赛了，为什么突然要放弃？

　　夏稀摇了摇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又开口道：“没事，就是身体可能有些吃不消，你好好备赛，我专心准备艺考，我们一起努力，等考试结束，我们再一起做完元旦的节目好吗？”

　　江郁张了张嘴，语音艰涩，“……好。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一定会拿到名次的！”

　　“嗯。”夏稀应了一声，眼睛更加模糊了。

　　在他给江郁发出消息之前，林茵夏聿骁还有家庭医生刚从他的房间出去。

　　他一早起来就发现发烧了，林茵见他烧得满脸通红，几乎脱水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药有问题，连忙咨询她的中医专家。老专家说这是表出来了，再吃两副药就会好，可是林茵仍旧不放心，病急乱投医之下，又叫了家庭医生过来，最终给他输上了液。

　　恰好夏聿骁也没出门，他这段时间忙，有一段时间没管过儿子的事了，岂料他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等家庭医生给他量体温配药的间隙，夏聿骁询问了下他这段时候的学习安排，听他讲完后，叹道：“稀稀，求上进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人有时候不能太贪心，身体负荷不了，就要有所取舍，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留不住。”

　　夏稀盯着手背上的针头，回想着爸爸的话。

　　是他太贪心了吗？

　　他想要的太多，越想都攥在手里，越是要一一失去。

　　所以他只能选择放弃一部分，来保全另一部分。

　　他的目标是留在国内上美术院校，那么艺考是他的第一选择，竞赛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他跟夏聿骁说了自己想上中央美院的想法，夏聿骁倒是没有特别反对，只说看他艺考和后面校考的成绩，如果能得到教授的青睐，留在国内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林茵沉着脸站在一旁，没有接话。

　　但有了夏聿骁的支持，夏稀仿佛看到了些希望。

　　虽然不能跟江郁出现在同一个赛场上，但他们至少是在分别为自己的梦想和未来而奋斗着。

　　十二月下旬，江郁如期参加了奥数全国决赛，艺考也在千万艺术生的期待中准时到来。

　　夏稀的感冒有些反复，时好时坏，但不再咳嗽了，至少可以静下心来画画和练琴。

　　艺考当天林茵全程陪着，江郁自然不能出现，夏稀下车后便一个人进了考场。

　　考试难度对他来说并不大，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夏稀毫无悬念地顺利完成了考试。

　　因为考场外不能长时间停车，家里的车停在一个路口之外的路面停车场上，夏稀出来后正拿着画具包沿着街道往外走，对面街道上忽然传来两声响亮的口哨声。

　　夏稀心中一动，转头看去，江郁和向强江照月，以及还有邵佳欣，竟然都在对面！

　　江郁倚在一辆黑色摩托车上，身上穿着冲锋衣，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头盔，冲他扬了扬手。

　　摩托车后面还停放着另一辆蓝色摩托车，邵佳欣一身利落牛仔服坐在车后座，高举手臂比了个大拇指。向强和江照月则站在两辆车之间，兴奋地举着一个红色的手幅，上面写着黑体描金的“必胜”两个字，像两个给偶像应援的中二少年。

　　夏稀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都满十八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的摩托车驾照，但看起来十分的有模有样，十分的意气风发。

　　他心跳很快，家里也有几辆摩托车，都是夏聿骁的。

　　夏聿骁虽然沉稳持重，但唯一例外的便是有一个称得上疯狂的爱好，喜欢摩托车赛车。

　　他工作繁忙，赛车或许是一种解压方式，只是没少遭林茵反对，并且坚决不允许他载儿子出门。

　　所以夏稀没坐过摩托车，但毕竟是十七八的男生，无法不羡慕那种风声呼啸而过的感觉。

　　他的眼里闪过亮光，正迈出脚准备过马路，却见江郁对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前面路口，又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夏稀忽然清醒过来，家里的车还在前面等着他，林茵还在车里，他不能过去。

　　两人隔着一条双行道马路，遥遥对视了一眼，一街之隔，对面就是夏稀向往的自由。

　　但他只能收回脚步，挥了挥手，然后调转方向朝自家的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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