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能回来？”

　　叶辛估摸着没那么快，夫人外交一向是傅若蓝的重要业务，他不能替叶坚分担点事儿在这上头少不得要尽尽心，说几句吉利话讨彩头还能挣些零花钱，只能压下想回去和杜老师一起暖被窝的念头，“吃过晚饭了回去……我得把我妈送到家门口。”

　　消息框又跳了一条出来，严老师在群里呼朋引伴，组织大家一起去爬山。本来没有人回复，杜清木想了想决定出门透透气，结果一回复引起了不少人的热情：“杜老师去啊……那我也去~”

　　严铭圈了全体成员：“清木老师组织大家一起踏青，有没有人一起去？”

　　等杜清木洗了个杯子回来再看，群里已经组了一队二三十人的爬山队，商量着带什么东西过去吃了。

　　“还是杜老师魅力大，”严铭给他打了电话，顺便邀请道：“家属来不来啊，我可喜欢叶医生了，一起带过来玩呗。”

　　杜清木抿着唇笑：“他要是有空陪我，我能陪你去爬山？”

　　山路还算好走，八.九点的太阳温温热热，晒开了山腰的一层薄雾，让人神清气爽。严铭走在杜清木旁边，忍不住还是问了：“杜老师最近是不是恋爱了，虽然说是失忆……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是啊，正在谈。变化很大吗？”

　　“你以前从来不参加这样的集体活动，”严铭叹了一口气，“总感觉杜老师和我们不是一类人，长得又帅又招人喜欢，业务能力也强，我们成天混水摸鱼……”

　　“不一样的生活方式而已，”杜清木站在歇脚的亭子里俯瞰城市，目光看向远处朝阳，“我很喜欢现在的样子，每天都能充满活力过下去。”

　　“果然恋爱给人带来的变化最大啊，姑娘的性格很好吧。”

　　杜清木点了点头：“他很好，也很会让人开心，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到他……”

　　严铭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他解下围巾露出的脖颈，上头一处明晃晃的牙印，“看得出来……和姑娘说一声下次得注意点你的形象，学生看到又得瞎传了哈哈。”

　　他不免想起叶辛那时情态，耳根开始发烫，两三天了还未褪尽，可见叶辛咬的时候完全出于本能，他把人折腾得都起了报复心。

　　到山顶时起了一身薄汗，大家都在合影拍照，杜清木只是给叶辛发了个定位，拍了一张风景图。叶辛的消息回得很快，问他怎么跑去爬山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打好了又删掉，发了条语音：“严老师组织的，他说他很想你……我也是。”

　　·

　　收到语音的时候叶辛手里还捏着一张红桃Q，他对傅若蓝说去吃点东西，笑着起身离席，去了个安静的角落。

　　对方的语气听来波澜不惊，他倒觉出了许多旖旎，仗着受人宠爱对那头的人故意作态：“过两天我还得上班呢，过年期间喝酒打牌的人也多，已经住了几个倒霉蛋进去……要不到时候你陪我值班呗杜老师。”

　　杜教授的回复来得也快，他看了笑着收起手机，端了盘甜点回去孝敬长辈。

　　山脚处有一茶餐厅，大家凑合着吃了一点东西，气氛其乐融融，不少女同事过来打招呼，热情得杜清木有些招架不住。严铭不似以前爱开玩笑，反而护着他：“杜老师最怕这种场面，各位女士收敛着点啊，别吓跑了杜教授，下回可就约不出来了啊。”

　　在场的小姑娘胆子大些的直接嘘他，杜清木端起杯子，掩去唇边笑意。

　　餐厅旁边还有个果园，一园子橙子长势喜人，女士们向果农付了钱，挎了个篮子去采摘，男士们站在一旁，严铭开口道：“杜老师不带一些回家？直接摘下来的，图个新鲜，女孩子喜欢这个。”

　　杜清木摇了摇头，“他不爱这个，嫌麻烦。”

　　“那边还有草莓呢，过去瞧瞧。”

　　草莓种在葡萄藤架下，杜清木刚弯腰下去看，旁边有个淘气的孩子爬到果树上，有人尖叫一声，他抬头见那孩子脚踩了空，当下立即冲上去接住了人，孩子被护着没什么事，倒是他撞到树干额头擦破了皮。

　　“……杜老师！”

　　“头有点疼，”杜清木扶着严铭的手，“可能要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路上严铭说些什么他记不太清，含糊应了几句听见对方提到了叶辛，脑袋越发刺痛得厉害，“没事的……有叶辛在。”

　　叶辛回来时已经十一点，客厅里没有开着夜灯，平常杜老师总会给他留着的，他奇怪今天怎么忘记了。上楼的时候发现杜清木已经睡着，他轻手轻脚地洗了个澡回来，上了床抱着人直接睡下。

　　——新年快乐啊我的杜教授，他数了数英俊脸上细长的眼睫，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照例是杜清木先醒，他扶着额头感到些许不适，正要起身时却发现身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他阴沉着脸打量叶辛，无法理解自己和一个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行为。

　　这个人……因为喜欢兰心宜把他视作眼中钉，还差一点大打出手，他对轻浮冲动的叶辛并没有好感。

　　记忆里残余的有关叶辛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开着车朝他撞来时惊恐的脸，杜清木冷静分析着，现在他所处的陌生环境，极大可能是叶辛家里。

　　……他为什么不在医院，因为车祸受的伤已经痊愈了吗，肇事者对他负责了吗？

　　身上和他同款睡衣的人见他醒来，迷迷糊糊地抱住他：“好冷啊再睡一会儿……”

　　杜清木身体一僵，“叶医生，请你自重。”

　　·

　　这样陌生的语气比气温还让叶辛觉得发寒，他立即想到了眼下最不想面对的可能，惊出了一身冷汗：“杜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车祸的事情，后来发生了什么不清楚。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会躺在这里。”

　　对方的疏离令他难受，但对于现在的杜清木来说，叶辛不仅不是他所喜欢的人，某种程度来说还是情敌。他担心说出实情可能会造成刺激带来负面影响，只好选择了一个温和的说法，“车祸是我的过失，所以一直都是我负责你受伤以后的事情，日子久了感情好睡在一起什么的……你不用太介意。”

　　是吗。

　　杜清木将信将疑，他茫然了片刻，下了床找到洗手间关上门，冷漠地将叶辛一个人留在床上。

　　叶辛迅速拨通了陈津的电话。

　　“你说他恢复记忆了，好事啊。”

　　“可他不记得我……也不是不记得我，不记得受伤以后发生的事情了。”

　　“这……”陈津语气为难，“不是，你和他究竟到哪一步了，要是一时兴起就当玩玩，你一向也不痴情……”

　　叶辛的心沉了下来，微微有些酸涩：“这一次我很认真。”

　　陈津替叶辛感到不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叶二公子的真心和每一回都一样，能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找个时间复查看看，他毕竟是我的病人，我也得负责。”

　　“他记忆里关于我的这段还有救吗。”

　　“……我不知道，要不你问问叶主任？”

　　卫生间里的人开了门，叶辛挂了电话。

　　床上的人眼眶发红，杜清木想不通对方为何耷拉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莫名的悲伤气息，这让他感到不适。

　　他翻了翻衣柜，果然找到了自己的衣物，叶辛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挑了一套，换下睡衣的间隙，清楚地看到了对方后背或深或浅的吻痕。

　　……杜清木淡漠地移开了眼。

　　这分明不是女人会留下的痕迹。

　　叶辛可能喜欢男人。

　　叶辛是个双性恋。

　　片刻他便得出了这个结论，并开始感到阵阵恶寒。他失去记忆的这三个月里，叶辛对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完全无从得知，单单从早上眼见的这一切，可以看出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绝不简单。

　　卫生间里拆封的安全套和润滑剂，同款睡衣和日常用品，言语间的随意和下意识的亲密，两个男人之间要多恶心才能发生这些事情？

　　他闭了闭眼，决心抛去脑中令人生畏的想象，系好最后一个纽扣的时候开了口：“麻烦你送我回家……车祸以后的事情我不记得，车祸的事情我也不计较，我们算是两清，以后就不必联系了，毕竟原也不熟。”

　　这一番话犹如一盆冰水迎面浇下，叶辛又惊又慌，“你说什么？！”

　　“有些事情说得太直白，你我脸上都不好看，”杜清木沉着一张脸，冷峻的眉眼间再看不到半分笑意，“你既喜欢兰心宜便好好待她，我和她之间什么都还没开始，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