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给了他仓库的钥匙，他把心电图机推回来时，蒋继今已经闭着眼躺在床上养神。向俞轻手轻脚地推着心电图机走进去，做好其他准备后轻轻喊了一声“院长”，告诉他主任让自己给他做个心电图。

　　蒋继今轻轻答应了一声，然后在他面前开始脱上衣，接着慢条斯理地解衬衫纽扣，最后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肌。整个过程其实很短暂，但他忘记移开视线，目不转睛看得心跳加速，耳尖忍不住发红发烫。

　　酒精被均匀涂抹在心脏周围，他动作迅速，仪器很快平稳地吐出了一张心电图。蒋继今自己取下导联，平静地开口问道：“结果怎么样？”

　　正常窦性心律，st段轻度改变，向俞如实告诉了他。

　　谁知领导语气平淡，却抛出一个难题，“如果此时此刻我动了心，你也看得出来吗？”

　　这样暧昧的话语，让空气慢慢变得黏稠，向俞垂下眼睫，“我不会……课本没有教我如何读心跳。”

　　“那今天见到了，”蒋继今整理好自己，“应该很典型。”

　　暧昧开始在空气里沸腾，他被看不见的丝线缠得不知所措，只能疑惑地看向对方——眼下的情形让人迷茫，他想要一个答案。

　　然后蒋继今握住了他的手。

　　……蒋继今为什么要握他的手？

　　接着蒋继今站了起来，然后那张英俊的脸越靠越近，他的脑袋似乎宕了机，直到微凉的唇贴上了嘴角——原来蒋继今是要亲他。

　　吻不过片刻对方便离开了他的唇，蒋继今低声问他，“讨厌吗？”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喜欢吗？”

　　向俞后知后觉地摸了下嘴角，脸红得好像个被轻薄的小姑娘。

　　大约是欺他反应迟钝，蒋继今轻笑了一声，径直含住他的唇吮了一会儿，然后勾着他的舌头纠缠。让人酸软的感觉席卷而上，他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眼睫慢慢变得潮湿，所有感官都被迫集中在这个吻上。

　　蒋继今的动作并不激烈，唇瓣的研磨耐心且温柔，舌尖的试探得寸才进尺，温烫的呼吸若有若无……他完完全全被诱惑了。

　　结束时向俞有些狼狈，呼吸微促嘴唇红润，蒋继今用拇指抹了抹他的唇：“多谢你，现在我好多了。”

　　·

　　领导大家不敢打扰，于是都把消息发到了向俞这里，问他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他看了一眼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蒋继今居然在治疗室里待了半个多小时。

　　……明明感觉没多久的！

　　对方离开时他还未回神，反应过来后心乱如麻，蒋继今居然对他动了心……向俞捂着脸难以置信。

　　一整天的班都上得心神恍惚，晚上辗转反侧又烦又躁，索性起来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刺激着全身的感官，他简单粗暴地纾解着多余的精力，却好像总是差一点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个吻，他难耐地靠着冰凉的墙壁喘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终于蜷着脚趾发泄了出来。

　　隐秘的快乐掩藏在层层伪装之下，最直白的欲望被挑明，他剥开心脏发现了自己藏在最深处的贪图与得意。

　　心里生出一丝罪恶感，但水流很快将痕迹冲刷干净，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向俞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乱人心神的罪魁祸首打来了电话：“……在做什么？”

　　“洗完澡准备睡觉，”他心虚地擦干头发，未褪尽的情热蒸得他耳根发烫，“院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蒋继今轻轻笑了一声：“你不知道的时候有事才能找你，现在你知道了，没有借口也想给你打电话。”

　　什么呀。

　　向俞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知道自己有很多想要也有很多不想要，也不知道想要的该不该要、不想要的能不能不要，“……我还没办法立刻消化这一切。”

　　“把我当成一个追求你的普通男人，”蒋继今在电话另一头温声道，“喜欢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吗，喜欢我吻你的感觉吗？”

　　不说他和他的隐约暧昧，这一层身份和蒋继今对他的好意，向俞怎么说得出口不喜欢：“……院长。”

　　这一声像是对他们之间身份的提醒，更像是相差太多太远拒绝不了的讨饶，蒋继今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为难他，“我知道了，早点休息。”

　　电话随即被挂断，向俞的心却好像缺了一个口，那里呼呼地漏着风，刮得胸腔不住地生疼。他把自己闷在枕头里，原本模糊的答案越来越清晰——他喜欢的。

　　所以会舍不得，所以会有后悔，可他不能不推开蒋继今。他和蒋继今相差十四岁，十四年跨过的不止是时间，还有无法重合的人事和感情。走到一起需要付出大量爱意和过人勇气，更会招致无端猜测与诸多恶意，他浅薄的喜欢并不足以抹平这一切。

　　他可以尊敬蒋继今，可以崇拜蒋继今，可以羡慕蒋继今；却不可以爱他，损他的高风亮节，害他的前程似锦，伤他的美誉清名。

　　更何况……我连这些都没有。向俞心有戚戚。

　　·

　　周末宋辞约他打球，汗水连带着负面情绪一起蒸发，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简单冲过澡两个人打算一起去看新上的电影，他却接到了蒋均均的电话，说蒋继今周末不在家，家里只有阿姨，问向俞能不能陪陪他。

　　“蒋院长家的小朋友，”他征求了一下宋辞的意见，“多一张儿童票？”

　　好心肠的宋辞自然不会拒绝，开车过去接蒋均均格外热情，还送了一份小蛋糕当见面礼。

　　蒋均均见到向俞时眉开眼笑，瞄见驾驶座上年轻帅气的宋辞却立马耷拉下了嘴：“小鱼哥哥，他是你的对象吗？”

　　他刚要开口解释，一旁的宋辞不嫌添乱，“是啊，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周末约会哦！”

　　蒋均均扁着嘴，看向他一脸委屈巴巴，向俞连忙否认：“不是……你别听哥哥瞎说，宋哥哥家里那位出差出去了，所以他才来和我搭伙吃饭。”

　　电影是个科幻片，小朋友坐在两个人中间，他小声地给蒋均均解释剧情，宋辞时不时投喂两颗爆米花。小蛋糕化解了之前的不愉快，结束时小蒋已经把不高兴全都抛在了脑后，牢牢牵着宋辞的手，还主动喂他吃了一颗糖葫芦。

　　他们挑了个日本料理餐厅，坐着等上菜的间隙，宋辞逗小朋友道：“爸爸怎么不找个人照顾我们均均呀？”

　　“爸爸找小鱼了，可是小鱼不要我爸爸，”蒋均均童言无忌什么话都往外蹦，向俞要捂他的嘴都来不及，“他嫌蒋继今年纪大，要和别人在一起了呜呜呜。”

　　“……哇哦，”闻言宋辞瞪大了眼睛，“蒋院长可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领导。”

　　向俞不知该作何表情：“重点是……”

　　“重点是你不喜欢，对吗？”

　　他没有回答宋辞的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用杯沿遮掩嘴角的心虚。

　　菜一道一道上来，桌子很快摆满。泡菜巴沙鱼酸辣可口，酱烤五花肉肥而不腻，天妇罗炸寿司鲜香，海草螺肉土豆沙拉章鱼小丸子，都是小朋友喜欢的口味。蒋均均吃了两口仍不死心，脑袋凑过来小声说道：“小鱼不喜欢的地方我可以让爸爸改，能不能再给爸爸一次机会啊？”

　　谁知宋辞耳尖得很，夹了一块秋刀鱼肉塞进蒋均均嘴里：“这是爸爸和哥哥的事情，让爸爸自己来，小朋友不用替大人操心。”

　　蒋均均一汪泪水迅速积满眼眶，眨眼啪嗒掉了一串泪珠子，“……可是我想要小鱼的爱。”

　　这话说得宋辞想笑，蒋院长缓兵之计，派来的小前锋厉害得不行，果然向俞听了忍不住心软，抱着小朋友哄了半天。他见状心下了然：“向俞你完了，一个蒋均均你都招架不住，我看蒋院长用直钩都能把你钓回家。”

　　向俞盯着对方的眼睛，语气极其坚定：“他是领导！还是个大我十四岁的男人！”

　　“你看起来像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爱上他，如果真的决定拒绝的话……”宋辞歪了歪头，“不要像现在这样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你会整理不清自己的感情。”

　　宋辞说得很对。

　　可感情哪里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停止得了、放下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