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车之后，他们看见之前他们走过的位置附近停了一辆警车，有熟悉的背影被人拉着押上了车。

　　秦非易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和司机报了他们的地址。

　　司机则是多看了两眼那边点点头，“哎呦，这恶有恶报啊。”

　　在这也想我？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秦非易在厨房里忙活，周羽燃则在客厅里收拾昨天晚上换下来已经洗好晒干的衣服。

　　晚饭很简单，周羽燃其实也不算饿，在外面吃的没停下来过，到家之后又吃了水果，现在肚子还有点撑。

　　奶茶在到楼下的时候刚好喝完，奶茶杯原本准备丢掉的，但是想到了和奶茶杯颜色相同的小兔子钥匙扣，便又重新将杯子洗干净，将阳台上看起来已经蔫了的植物移到里面。

　　他也是做个实验，不确定能不能再次发芽，还好他家的阳台并没有封起来，只要下雨天阳台上的植物就能有水。

　　因为觉得那一盆里长的有点多，猜测可能是生长的地方不过或者是养料不够，所以就蔫成了这样。

　　他蹲在小茶几旁边，这一块地面被他用塑料纸铺开，防止泥土蹭到别的地方。

　　但还是有不小心扬起来的尘土，他将原本花盆里的土稍微翻了一下之后，将那个看起来还有一线生机的吊兰栽了进去，然后放在了其他花盆的旁边，顺便给所有的花盆里都浇了一点水。

　　其实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让这些花花草草变得更糟糕，但是秦非易刚刚说让他放宽心去做，不管怎么样，现在应该就是最坏的模样了。

　　“哥？”秦非易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弯腰在收拾地面，“这个直接用扫帚扫了就好，不用用手去一点点擦。”

　　周羽燃在抠角落里的泥土，“没事，这边边边角角扫帚也不一定扫得到。”

　　秦非易闻言和他一起蹲了下来，“不用这么仔细的……”

　　两人的手撞到了一起，周羽燃干脆牵住他的小拇指拉了拉，是小孩子很喜欢的动作，“没什么，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他手机上还有之前健身房老板约饭的消息，在明天晚上，他不是很想去，但是不太好拒绝。

　　两人收拾好了之后，周羽燃直起身，“明天晚上有一顿饭我去一下，晚一点的时候你方便来接我吗？”

　　他们明天上午的时候去看秦非易的奶奶，下午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晚上有一顿小聚餐。

　　秦非易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都醒的很早，周羽燃睁眼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但是前一晚两人都睡的很早，打算坐早班的地铁去墓园。

　　秦非易看起来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又去奶奶的房间坐了一会，周羽燃做好早饭等他出来。

　　他开关这里的门一直都很轻，像是很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今天出来的时候更是轻手轻脚，眼眶还稍微有点红。

　　“先来吃早饭。”周羽燃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他有点湿润的眼眶，转头去了厨房又拿来一个勺子，“你们班主任居然还带了一盒鸡蛋，这几天肯定吃不完。”

　　他一边絮叨着一边将勺子放在对方的碗边，没想到秦非易直接越过了桌子走向他，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

　　“哥，我想奶奶了。”

　　周羽燃的话停住，手环住对方的背很轻的拍了拍，“奶奶应该也很想你。”

　　他这么一说，便感觉抱着自己的少年抽噎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也略微有点凉意。

　　这么安抚了片刻，秦非易重新平静下来，在两人分开之前，他就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低着头坐在桌边吃饭。

　　周羽燃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蒸鸡蛋挖到他的碗里，“尝尝这个，本来想炒鸡蛋的，但是感觉早上还是不要吃太油。”

　　秦非易嗯了一声，很是快速且大口的将蒸鸡蛋和粥一起咽下。

　　早饭吃的很安静，两人换了衣服出门，这个点外面的人不多，地铁上也很安静。

　　因为快要过年，地铁上也都贴上了喜庆的装扮，周羽燃本来想说那个扶手上的画报还挺可爱，但是看见身边走神的少年，又将话咽了回去。

　　墓园距离这里有些远，他们换乘了三次，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达。

　　最近来这里的人也不少，前台有卖各种花的，纸花占的面积最大，因为价格便宜而且也好看，但是秦非易绕过了那边买了一束颜色鲜艳的康乃馨。

　　周羽燃也买了一束和他一样的，两人前后进了墓园。

　　早上的人不算多，现在也只有零星几人，他跟着秦非易往里处走，快要到靠近围栏的地方看见了秦非易奶奶的墓碑。

　　那附近是几位年纪差不多的老人，秦非易说，“旁边的是奶奶的邻居，以前也很照顾我，就是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儿女也常年在外……”

　　他话没有说完，周羽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视线和照片里笑着的老人对视。

　　站在秦非易奶奶墓前的时候，他心里有些忐忑，有一种被带来见家长的感觉，而自己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伴侣，真的很担忧会让他奶奶不高兴。

　　秦非易将自己怀里的花放到了墓碑前面，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块崭新的抹布蹲下来，很仔细的将墓碑上的灰尘擦干净。

　　“奶奶，我带着哥哥来看你了。”

　　周羽燃忍不住也往秦非易和墓碑的方向稍微靠近了一点，就听见他接着说。

　　“你以前说，等我长大了，就会遇到能和我互相照顾的人，你要长命百岁看到他的模样，现在我把他带过来了。”

　　“我知道你不会很介意性别上面的事情，就算介意最后也还是会顺着我，所以就带着他来了。”

　　“他对我很好，我也喜欢了他很多年，也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老师……你肯定要骂我大逆不道，但是还好他不算我真正意义上的老师，你骂我的时候稍微留点情面好不好，毕竟人家还在旁边看着。”

　　秦非易说着像是轻松起来，干脆盘腿在墓碑前面坐下，周羽燃也顺势将怀里的花放过去，和秦非易的并排。

　　“昨天晚上又在街上看见大伯了，他还是那个样子，不过你说的对，恶人自有恶人磨，就算他从派出所出来了，也会有人收拾他。”

　　“我在学校也挺好的，有一个相处的很好的室友，另外两个室友你肯定不喜欢，因为我也不喜欢，就不和你说他们的事情了，我在学校也算是小小的创业了一次，就是没赚什么钱，现在在做销售了，说实话挣的钱比我自己创业要多一点，不过也是因为我那是小本生意……反正你肯定会支持我。”

　　“又要过年了，我这两天晚上肯定会在家，你想我的话来看看我，托梦也行，反正我很想你。”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周羽燃能听见他强行压下的哽咽，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对着墓碑鞠了一躬，然后又跪下来抱了一下，起来的时候看见了他冻的通红的手指。

　　他也跟着鞠了一躬，在心里说了感谢和抱歉。

　　抱歉自己可能不是她理想中陪伴她孙子的人，感谢她这么辛苦也没有放弃这个孩子。

　　其实有更多的话，但是他说不出口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看着少年仔细的将周围全部擦净然后和奶奶道别，他又鞠了一躬。

　　秦非易红着眼眶笑，“别鞠躬太多，我奶奶肯定会说你怎么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规矩，你来看她她就很高兴了，她很喜欢热闹。”

　　在走出墓园的时候秦非易忽然开口，“我奶奶其实见过你。”

　　周羽燃愣了一下，“在什么时候？”

　　秦非易认真想了一下，“就是很多年前，你帮我那次，后来我奶奶来了，但是你们没有打招呼。”

　　那个画面有点遥远，周羽燃也不会刻意去记住某些时候，但是他提起的时候，脑中模糊的有了一点声音。

　　“那你有没有和人家好好道谢？”

　　“有，他说没关系，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害怕。”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奶奶买点水果去谢谢人家。”

　　“不知道……”

　　他当时没有走很远，只是背对着他们，小男孩似乎也知道自己并不想被人拉住感谢，便没有和奶奶说帮助他的人就在那里。

　　“不过她看见你了，只是没有往那个方向想，只是牵着我的手说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要好好感谢，也说让我要长成像你一样厉害的人。”

　　他们进了地铁站，秦非易眼眶的红也好了很多，他紧紧牵着周羽燃的手，生怕被涌上来的人群冲散。

　　“我奶奶肯定会喜欢你，你会做饭，然后还会坚持锻炼，为人又很温柔。”

　　列车从顶端进站，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最终缓缓停下，玻璃窗中映出他们俩并肩站在一起的模样。

　　周围等待的人很多，他们几乎是被裹挟着一起挤上了车，但是也没能找到座位坐下，最终站在了栏杆的旁边。

　　老年人大部分都坐了下来，这一站上车的人大部分手中都拎着布袋子或者小竹篮，也有拉着小推车的，小声和旁边的同伴说今天自己准备买什么菜。

　　周羽燃忽然有种自己站在时间列车中的感觉，似乎随着轰隆的声响，他们便被带向了下一个时间节点。

　　秦非易忽然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声的喊他。

　　“哥，我好像有点想你。”

　　周羽燃失笑，“我站在这也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