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和石兰聊些私房话的时候，察觉到石兰失去刚才的坦然，说：“兰姐，中场开始，不用怕。我拍第一部 电影，杀青的时候想着再也不拍电影了，我不喜欢这个圈子，抵不过热爱。说句实话，你对电影的热爱比导演和我还多，要不然怎么能在他身边坚持这么多年。”

　　拍第二部 电影，依旧是石兰找到李谨，说：“你放不下的，热爱不是说收回来就能收回来的东西，别浪费自己的天赋，别浪费热情。”她郑重的说：“李谨，你不是为我们而来，你为电影而来。”

　　打动她的永远是故事，无关回头，从未走远。

　　程风的电影艺术至少有一半来自石兰，她才是他的灵感源泉。四十一岁成为准妈妈会不会太晚，石兰在想这些，为了孩子要放弃多少东西，盘算过的那些。真正降临到身上仍会慌张，她说：“有没有孩子是真的不一样，光是感知她的存在就让人浮想联翩。”

　　李谨神色温柔的看她，说：“放心，兰姐，您一定会是个好妈妈。也会是最成功的制片人，没人能超过你。如果说导演的电影有里程碑，那只能是你，你是渊源。”

　　石兰灿烂的笑着，说：“这话别让他听到，他可不承认。”

　　“他承不承认都没用，旁人才能看清。”

　　怀孕让人彻底闲下来，她最近漫无边际的想着过去，李谨这些年真的长大了，文学院出来的人身上加入太多现实气息，被迫接受不入眼的东西。思考她到底哪里变了，恍惚中还是那个在树下等着天黑的女孩，伸手看不见光。委屈不说，难受不说，潇潇洒洒的渡过，事后说上一句，您说那事，我想不起来了。最近脑容量不够，只能记住台词，其他的注意不到。其实什么都不会忘，留存在哪个具体的空间。但不再提及，假装彻底翻篇。能找个携手共度余生的人不容易，没人阻止李谨，不能夸下海口说百分之一百能读懂她，但至少能戳破一层伪装，看到深层次的真实面貌。自得，真实留恋世间，不是被拖着，她自愿留下。这样多好，他们都离不开演员身份，找个富氧的地方活下去。

　　导演圈子里消息倒是灵通，李谨进组第一天，陆离抓着她的胳膊说：“李谨，这次放心跟着我拍片了吧，估计程风得闭关一段时间，我们抓住时间，把握机会，多拍几部。要不然，他一回来，你又像是他的御用演员一样，还得调档期，麻烦。”

　　这话说的有失偏颇，李谨笑着回应，“您这话说的，我和其他导演也合作过几次，您怎么一直盯着兰姐他们当靶子。”

　　“那是因为其他导演眼里还有其他演员，程风那人像是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演员一样，什么都先给你看。”

　　“那我得找个时间跟兰姐说，让他们别太偏心我，多找其他人。”

　　年轻演员一茬接着一茬，他们倒是都耐得住寂寞，陆离爽朗中带着直白的狡诈，说：“你早点儿跟他们说，然后跟着我，我保证不亏待你，让观众以后看到我的时候会自觉的想到这电影的主角一定只有李谨。”

　　还是当时的那句话，“剧本合适，无论条件怎么样，我都会来的，所以不取决于我，关键在您身上。”

　　再次剪短头发，漂了个亚麻青灰的颜色。最开始的设定是深红或者是浅绿，经过商讨，不那么张扬，要不然恍惚中在模仿齐奇，像是给她的故事狗尾续貂，得不偿失。想让李谨在造型上不同，不用外力，轻松让旁人找到差别。但那不是陆离设想的，她跟李谨说：“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看出来，我是打算拍个半传记形式，所以只拍一次。不能等到我七老八十再拍，那时候什么都弄不出来。既然这个时候想到，那就拍呗。这次算你送我一个人情，估计得完全按照我的想法执行。”

　　她们说话都敞亮，李谨以不变应万变，说：“我冲着剧本来的，这个故事很好，算不上做人情。真说起来，是您做人情，我前段时间不是说想当导演，这不，机会这么快就来了，我得感谢您。”

　　“那就行，我们放下心来慢慢拍。”

　　少见的检讨自己，杨冀望的话大部分是废话，但承认其中有那么一部分正确。她有些时候确实忽视艺术追求，量和质量取舍不当，有这个机会，干脆慢下来。打磨两年的剧本，自然细致，她不是天才，几天便能写出流芳百世的佳作，她需要积淀。毕竟杨冀望都开始有想象力了，多恐怖，她会更有深度。折中不折衷，初心不改，目标仍是超越，战胜上一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