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早就过了，元旦也已经过了，冬天都已经过去了。除了特殊种植地区之外不会下雪的农业星球上时日总是过去得模糊，在贝尔博娜今天突然想起来伊利亚老师漫长的消失时光之前，她都没意识到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

　　——是星际旅行的时间太漫长了吗？二哥当时就是，说是六月就能回来，但回来的时候已经都九月啦。

　　——可能老师和请愿的队伍都还在星舰上，别说首都星，连首都星域都没到呢。

　　毕竟穷人买不起直达星舰票，只能买走一个个短途星门，甚至还是靠瓦普跳跃走星域的船票。

　　这样想了几分钟后，自己说服了自己的年轻姑娘就重新投入学业的深海中去了——今年就要升学了，就算有二哥的人脉关系可以减免学费，在能源升价又降价，降价又升价地波动了这几个月之后，家里还是需要人手代替那些不安定的短工的。

　　而波古金老夫妇也不算是特别擅长经营一个巨大的，完全因为儿子的身份和人脉才得到的农场——他们更擅长老老实实地处理自家的几顷地，算着各种零碎钱养大几个孩子。

　　贝尔博娜不想回家，不想变成像是大姐那样十几岁就嫁人然后天天算账干活儿生孩子二十几岁就有了皱纹的样子，那么就当然要拼命学习，像是二哥一样抓住机会跳出这个循环才行。

　　这个世界给穷人的机会很少，少到不容她几分钟的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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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尔博娜今年要考虑升学的问题了。’

　　安安静静注视着天花板的哨兵突然拽着精神游丝向另一颗星球上的向导说话。

　　说起来这真的有点儿神奇，起码林娜在实体结合之前从来没想过在跨过半颗星球之外还有能跨过星球之间距离还能和人保持脑内通讯的时候——或者银发的哨兵从来没想过西茜娅·李的精神强度能做到这一点。

　　她之前接触过的其他向导都做不到这个。

　　而夏瓦娜·哥拜尔曾经特别平静地给这种情况下过定义——强度不够。

　　强度不够，所以向导们不可能和自己的哨兵在距离超过半颗星球之后还能正常通话。尽管这种时候经过训练的哨兵（约书亚曾经说那得是林娜·阿德尔这样能撑过全部变态训练的哨兵才行）仍旧能分清身边哪一声呼唤来自自己相隔遥远距离的向导，但向导们已经无法接收到哨兵的回应了。

　　不过西茜娅·李当然不是那些向导中的一个。

　　所以林娜·阿德尔当然能听见精神游丝另一端有人故意噙着一点醋意的疑问：

　　‘贝尔博娜？啊……你在圣特雷萨遇到的小姑娘。挺年轻，长得也挺可爱的……年轻的斯拉夫姑娘总是能符合全世界的审美——’

　　‘……她才十六岁。’

　　哨兵回应的念头里带上了一点儿迷惑。

　　不知道是迷惑西茜娅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迷惑西茜娅的警戒范围。

　　‘还没成年呢。’

　　‘呃。’

　　向导简直是嚣张地连这种卡主的单音都传了过来，要不是没人知道，林娜简直觉得西茜娅在故意炫耀——或者西茜娅就是在向林娜·阿德尔炫耀——像是孔雀炫耀尾羽一般。

　　‘那个小姑娘又给你送吃的了？不然你想不到这样没什么关系的人。’

　　西茜娅说的没什么关系是和探查奥卫-4没什么关系，毕竟奥列格是夏梵特老爷子的学生，这件事情就让他们之间总会存在联系了。至于现在探查奥卫-4信息和内部结构的事情……

　　林娜抬手掐了两下鼻梁。

　　——约书亚还是没放弃，那么自己这边反而不得不提供信息。要是约书亚自己不管不顾……

　　知道情况活下来的几率总要高过不知道。

　　哨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沮丧了，甚至有时候会想这些是不是胡安娜放任的——然后她又会想到胡安娜其实拦不住这些事情，她掌控局势发展就已经竭尽全力了。留利克帝国内部根深错节的盘踞着的贵族们才是真正掌握这个帝国每颗行星发展的存在，能在他们的缝隙中搅风搅雨不是什么顺畅事，反而每一次都需要拼上所有才行。

　　——就像是现在……

　　‘奥列格前段时间突然给老爷子发了邮件，询问请愿者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达奥洛娃。’

　　一直保持精神相连的向导自然地开口，打断了哨兵向更不好的方向坠落的思绪。

　　‘大概……外省开始了。’

　　‘能猜到。’

　　哨兵垂下眼睛又抬起，像是没有安装灯具的天花板也能晃到她那双漂亮的紫眼睛。

　　‘贵族们是不会说出去的，他们害怕再一次五月政潮的发生，而且胡安娜的做法也不那么……让他们习惯。’

　　贵族们习惯的是按照标准的“皇帝规范”运转的亚历桑德罗六世，而不是总喜欢砍开格尔迪奥斯之结的谢斯托娃一世——而更让他们不适应的是，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总有应对砍开绳结之后的手段。

　　是的，手段。毕竟方法谁都能想，却不是所有人都有手段把想法落实。林娜一直知道那些大贵族警惕又恐惧当今这位皇帝陛下的原因——胡安娜总有驯服的下属能为她直接操控各个部门，而不是用皇帝的命令来要求这些部门为她运转。

　　——甚至有些蠢货还会怨恨当年让刚被召回的三皇女去镇压五月政潮的命令……也不想想他们能不能从那种环境下活下来，更别提去正眼看看他们这些被丢弃的倒霉蛋有没有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