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思不定的状态， 跟之前纪嘉鱼没有联系她时又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是烦躁，那么现在，那种因为没有联系而产生的急躁没有了，只剩下烦恼。

　　虽然纪嘉鱼从来没有正面问她要过答案， 但是她的所有行为却都在暗示一点。这其实也是谢睿烦恼的一部分， 她宁愿纪嘉鱼爽快地问，而不是这样温水煮青蛙。但同时她自己又很清楚， 纪嘉鱼要是真的说出来， 可能两人的关系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进退都感觉不对。

　　所以谢睿烦恼， 既烦纪嘉鱼让她心神不宁， 更烦自己这种麻烦又矛盾的性格，没办法爽快地快刀斩乱麻。

　　她又忍不住想起网友所提的那个问题：她这只青蛙，愿不愿意被煮呢？

　　其实在她意识到“温水煮青蛙”这五个字的时候， 这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了。如果不愿意， 大可以及时制止对方，只要青蛙跳出锅里， 那对方就算再多的手段， 也都施展不出来了。

　　可是她没有拒绝。

　　现在水都快煮开了， 再去问愿不愿意这种问题，其实也挺好笑的。

　　谢睿终于自暴自弃地放下手里的书，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机铃声适时想起， 将她从种种烦恼之中拽了出来。谢睿起身去做实验观察， 记录数据。

　　如果感情的事， 也能像做实验这样简单就好了。列出所有的可能，然后一个个去试错。

　　但是，又为什么不能呢？

　　这么一想，谢睿不由怔住。她觉得不能， 是因为怕一步走错，两人的关系就不能复原重来。毕竟她没办法备份几个谢睿和纪嘉鱼来做对照组，对她们来说，每一步走出去，所造成的影响就都是真实存在的，不可能擦除。

　　可是像现在这样，停留在原地纠结，也是不可能得出答案的。

　　倒不如试一试，至少可以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

　　她试着从做实验的角度来考虑这件事。确实，实验条件看起来非常糟糕，毕竟材料只有一份，经不起浪费，更不用说设置对照组了。

　　但是，也无非是对实验前的准备更苛刻一些。

　　罗列出各种可能，排除掉方向错误的部分，再在剩下的里面选择可能性最大的那个，成功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想到这里，谢睿又来了精神，开始兴致勃勃地做起各种分析。一开始她是在脑海里做，但很快，记忆跟不上跳脱的思绪，她只好拿出纸笔，记下一些关键词，辅助记忆。

　　等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写在了实验记录上。

　　谢睿顿时心虚，连忙把这一页撕下来，把前面的数据誊抄上去，然后把这一页纸折叠几下，揣进了兜里。

　　这一晚本来应该很难熬，但大概是因为脑子里太乱了，谢睿几乎没怎么察觉到时间流逝，天就已经亮了。

　　早起的同事过来换她回去休息，路过休息室的时候看到纪嘉鱼，于是见到谢睿，便忍不住道，“怎么不让小纪去你的宿舍睡？休息室里多不舒服。”

　　对于纪嘉鱼突然跑回来这件事，似乎也不惊讶。

　　休息室的环境确实不太好。谢睿才刚打开门，纪嘉鱼就被惊醒了。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谢睿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哪里。

　　“我得回去了，一起走吧。”谢睿说。

　　纪嘉鱼理了理头发，去洗了一把脸回来，穿上外套，才跟着谢睿一起往外走。

　　到了楼下，谢睿看到她的车，便停下脚步，“路上小心。昨晚你应该没睡好，回去再休息一下吧。”

　　“一起吃个早餐吧？”纪嘉鱼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吃完了你也好回去休息，不然饿着肚子睡不好。”顿了顿，又说，“也让我再吃顿饱饭。”

　　最后还是又当了一次下饭菜。

　　回到宿舍之后，谢睿躺在床上，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胡思乱想了一通，直到外面的人陆续起床，发出各种噪音，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觉醒来，以为过去了很长时间，结果一看表，才是午饭时间。

　　群里正在商量着点外卖，谢睿连忙报名，不出意外换来一句：“小纪都已经回来了，你今天没人送饭吗？”

　　谢睿居然觉得挺亲切的。

　　吃饭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问道，“你们前段时间，怎么没拿我和她的事起哄？”

　　“嗨，那不是小纪出差了，怕提了你心里不自在吗？”同事随口道，“现在好了，人回来了，我们也不用再看你冷脸了。”

　　“冷脸？”谢睿很诧异。

　　同事白了她一眼，“也没有冷脸，就是茶不思饭不想，叫你也听不见，也不知道是在想谁。”

　　“……”我是这样的吗？谢睿有些疑惑。

　　她自觉这段时间，心里确实有些烦躁，但还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错，却没想到，居然已经这么明显了。或者……只是因为自己身处其中而不自知？

　　下午纪嘉鱼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是估摸着她快醒了，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言下之意，她点了菜，纪嘉鱼就能过来送饭了。

　　谢睿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现在她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思路，见到纪嘉鱼，肯定会被影响。

　　今晚不用值班，但谢睿还是在实验室忙到了十点多。回到宿舍，才发现早上换下来的衣服忘了洗。把脏衣物丢进洗衣机时，摸到口袋里那张纸条，她才想起自己凌晨冒出来的那个的打算。

　　谢睿倒好洗衣粉，给洗衣机开了机，拿着纸条回到床上，展开看了看。

　　她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是困傻了，不清醒，才会冒出这种念头来。感情的事，连文科生极尽才能，也无法将之描述一二，她居然妄想用实验去给它定性定量，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真是这么简单的事，她现在也不用觉得困扰了。

　　正要将纸条丢开，视线扫过最后一句，她突然愣住。

　　撇开种种不可能实现的实验过程，她列出这种种可能，不过是为了在只有一份耗材的情况下，找到唯一的那一条通往成功的道路。

　　原来我是想成功的。

　　谢睿一时只觉当头棒喝、醍醐灌顶，整个人的思路都彻底清晰了。

　　也对，如果不是想成功，她有几百种方法可以拒绝谢睿。之所以苦恼，之所以烦躁，无非是设想不出两个人怎样走向HE，于是不敢踏出那关键的一步。

　　是因为……不自信。

　　也许是因为夜深人静的时候，更容易面对自己的缺陷与不足，谢睿开始尝试分析自己的种种想法。

　　只是才开了个头，就被纪嘉鱼打断了。

　　纪嘉鱼在微信里给她发了十几章各种宵夜的图片，没有得到反馈，索性拨了视频通话过来。谢睿选择了拒绝，拉上去看完所有的图片，突然觉得有点饿。

　　她愤怒打字：报复社会？

　　纪：问你吃不吃宵夜，能吃到就不算报复社会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谢睿又拉上去，扫了一遍所有的图片，选妃一般选出了自己最想吃的那个。

　　纪：收到，预计半小时后送达。

　　直到在楼下接到人和外送宵夜，谢睿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时间食堂是不开门的，晚上也没办法拿到别处去吃，所以，她只能邀请纪嘉鱼上楼了。

　　也许，这就是个机会。短暂的犹豫之后，谢睿就下定了决心。

　　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打算继续拖下去。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彼此的想法都坦陈一下，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嘉鱼跟在谢睿身后，脚步轻快，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直到宵夜吃完，谢睿收拾了餐盒丢掉，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来，“纪嘉鱼，我们来谈谈吧。”

　　纪嘉鱼心里咯噔了一下，也许是温水煮青蛙煮久了，她已经不太适应这种直来直往的思路和风格，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唉，想当年她也是第一次跟谢睿上节目，就敢对着镜头说“谢睿以后有我照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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