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我不在……你很生气吗？”她试探着问道。

　　从她的角度看上去，丈夫眼神晦暗不明，甚至可以说得上阴沉，云漾漾不自觉有些害怕。

　　难道她费尽心思，在两个男人之间忙活了一个晚上，丈夫还是发现了吗？

　　“漾漾，你去哪儿了？我刚刚醒，你就不在了。”

　　“你的意思是，你才行了没多久？”

　　“是啊，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楼下找你了。”

　　他说要去楼下找，而不是去隔壁房间把她揪出来，就是他还没发现异常。

　　还好还好，云漾漾松了口气，一晚上的努力没有白费。

　　刚刚丈夫脸色阴郁不过是她的错觉，她做了错事，心怀内疚，面对她内疚的对象，难免脑补许多。

　　眼下再看，丈夫哪里有半点阴郁，他还是像以往一样，彬彬有礼，面色温和。

　　她将遮住眼睛的碎发别到脑后，落落大方地面向自己的丈夫，自然而然走到她身旁躺下，枕在他胸口，指尖轻轻点着他灼热的皮肤：“都怪你，半夜回来把我吵醒了，自己睡得倒是香。”

　　“我刚刚有点难受睡不着，就去楼下观赏了一会儿我们的玫瑰，顺便给铃铃喂了点吃的。”

　　她又提起玫瑰，李烨眼神不自觉暗了暗：“你还生着病，晚上又冷，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不要去看那些玫瑰。”

　　“哎呀我没事啦，瞧你担心的。”云漾漾拉着丈夫的手放在额头上，“你喂我吃了药，已经不热了，你摸摸。”

　　“那也不行，退热只是暂时的，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她的丈夫还是这么善解人意无微不至。

　　“我真的没事啦，听医生说，感冒发热一个星期就好了，我已经是第六天了。”

　　李烨：“我回来的时候你摸上去还是很烫。”

　　“我那时在被窝里捂久了嘛。”她在丈夫胸膛依偎着，目光注意到丈夫扔按着手机，不禁疑惑，“李烨，你不来楼下找我，是在看什么吗？”

　　她不在意对方在看什么，只是想让李烨意识到他身为丈夫，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寻找失踪的妻子，有一点愧疚感而已。

　　“啊没什么，公司的事情，我起来了就顺便看一下。”李烨将手机屏幕暗灭，随手扔到床头柜上。

　　“公司出了什么事吗？用得着你半夜也要关注？”云漾漾问。

　　李烨摸着她发丝：“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个女主播吗？”

　　“就是那个一晚上获得打赏3000万的那个？”云漾漾对她有印象，“她还被其中一个榜一尾随受伤，现在怎么样了？你们不是说要保护她的隐私，将那件事情压下来了吗？”

　　“我们漾漾还是这么善良，不用担心，她现在很安全。今晚对她而言不一样，今天的直播内容很特殊现在打赏金额已经三千五百万，而且还在持续增长，如果明天趁着这个热度再带带货，我相信四千万不是问题，五千万也可以冲一冲。”

　　上次三千万的打赏金额已经让云漾漾足够吃惊，她知道丈夫的公司赚钱，却不知道能有这么赚钱。

　　“五千万的话，就算是交了税，也还剩不少吧。”她喃喃道，“李烨，这真的是好多钱。”

　　丈夫看着她被数额砸晕的样子，笑得有些诡异：“自然了，很多钱。”

　　“你是怎么让她们赚这么多钱的？”

　　“不是她们，是她。”李烨话里有一些自豪和宠溺，“别的主播怎么能和我费尽心思打造的主播相提并论。”

　　提起自己的得意之作，他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她长得好看，这是毋庸置疑的，光是花费在她身上的金钱就不计其数。但是这个世界上漂亮主播多了去了，整容加上化妆再加上眉眼，底子再差的人看上去也漂亮了，如果只是论脸蛋，她在成千上万的主播中只能说是出挑，不能完全艳压群芳。”

　　云漾漾点头：“天然美女也好，人造美女也罢，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把她们按照纯欲系、性感系等打上标签后，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被同种标签下的另一个人取代。你公司的这个主播能够出类拔萃不可替代，一定是有一项非常特殊的技能，这项技能特殊到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甚至复制。而且她的这项技能，吸引了一部分稳定的特殊的有钱人，甘愿为她一掷千金，我猜的对不对？”

　　“哈哈哈哈，没错，漾漾连纯欲系都知道，看来我不在家你也有好好学习。”

　　“哎呀好好学习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学生，我是家庭主妇，又不是不会上网，该知道的一些东西我还是知道的。”云漾漾被她勾起了兴趣，“那你快说说，她的特殊技能是什么？她不可替代性在哪里？”

　　话到这里，李烨却不向她透露出更多了，她就像一个游刃有余的钓鱼人，饵放下去，却不多放，只让鱼儿咬上钩就行。

　　他回绝了这个问题：“这可是商业机密了，漾漾想知道，不放自己猜猜。”

　　“哎呀你好坏。”

　　“不过，这个不可以告诉你，但是她的不可替代性，却是可以说的。”

　　“那你快说。”

　　“你听过马洛斯需求层次理论吗？”

　　“你知道的，大学里这样的课我都是划水过去的。”云漾漾语气酸溜溜的，“谁像你啊，不仅是系草，还学习好次次考第一呢。”

　　“是啊，谁像你啊，仗着自己父母有钱，就不好好学习来混个文凭。”李烨亲昵地捏着她的鼻尖，“我如果不是智商高又长得帅，怎么能让我眼界颇高的岳父看上我呢。”

　　提起云漾漾的父亲，不免有些唏嘘，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老来得女，平时宠爱得紧，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自己女儿，李烨是见过他对女儿的溺爱的，如今这个好爸爸却不在了。

　　“漾漾对不起，我不该……”

　　“哎没事，谁能想到我爸他会得精神病呢，不过好在我们给他提供了足够好的医疗条件，你还天天去看他，最后他走的也不算痛苦。”

　　她父亲已经走了快一年了，最初深切的悲痛也已经平淡了。

　　“李大学霸，你快说说什么是马洛斯需求层次理论。”

　　李烨缓缓道来：“马洛斯需求层次理论，是一个著名的心理学方面的理论。它是由著名的社会心理学家马洛斯提出来的，所以称为马洛斯需求层次理论。”

　　“这个理论将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生理需求，包括呼吸、食物、水、睡眠以及性需求等等，第二层是安全需求，包括人身安全，财产安全等等，再往上依次是爱的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

　　云漾漾不解：“可是这套高大上的理论和那个女主播的不可替代性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不可替代性就在于此，我们把她打造成了一个很好的实验观察样本。”

　　“啊？怎么又是实验又是主播的？李烨，我真的不懂你。”

　　“哈哈哈，我们漾漾真是个单纯可爱的人，我说到这里了你还不懂啊。”李烨似乎被她懵懂的样子逗笑了，男人的笑容扯得很大，大到像是小丑的嘴角，夸张得扯到耳根。

　　“你直接说我笨好了。”云漾漾嘟囔道。

　　“哪里是笨，分明就是可爱。”李烨说，“我们继续。”

　　“马洛斯需求层次理论分为五层，我们又把前两层的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归为物质价值需求，后三层需求归为精神价值需求。公司为这个女主播提供了前两层需求，她不愁吃穿，也不愁自己所拥有的的被人抽走，但是她的精神需求从没有人满足她。”

　　“这就是她身为实验样本的特点，她的观众都是观察这场实验的人，他们喜欢思考人性，每天都会蹲在直播间，看她在物质需求满足而精神需求空虚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

　　云漾漾听到这里，不免有些毛骨悚然，她抱着自己手臂，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剥夺她的精神需求？李烨，我不懂这些实验，也不知道这个实验的设计原理是什么，但是我总感觉，这个实验对她太残忍了。”

　　她是理解物质需求满足而精神需求不得满足的痛苦的，她在网上做健身博主，吸引粉丝几百万，不断地出轨，做出对不起李烨的事情，不就是因为精神需求难以满足的后果吗。

　　她好歹能通过这些活动稍微派遣寂寞，但是那个女主播呢，李烨说公司不会满足她的精神需求，她该有多难受啊。

　　云漾漾很少和别人共情，但是这个女主播，真的很难不让人共情。

　　云漾漾能够充分了解她的痛苦。

　　谁知李烨只是扯了扯嘴角，道：“残忍吗？她本来就是虚荣有堕落的人，如果不是能挣钱，其早就放弃她了。”

　　“漾漾啊。”李烨仍旧摸着她头顶，动作轻柔却让人如坐针毡心惊胆战，“如果不是可怜她，她早就死了。本来她一年前就该死的，是我不忍心，给了她活命的机会，还给她赚钱的机会，给她报答我的机会。”

　　“漾漾你说，我让她活着也算残忍吗？”

　　云漾漾听得心底不是滋味，李烨的才能她是知道的，自己的丈夫青年才俊，靠的不是好皮囊而是好脑子，只是她一直以为李烨是个良心资本家，对待员工也宽厚。

　　她从未想过，李烨还有这么残忍麻木的一面。

　　“可是我觉得，她不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依我看，她倒是乐在其中，漾漾，我对她很了解，你不用担心她。而且公司几百个主播，只有这一个在进行这种直播，因为我们做了调研，只有她一个人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