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从货车上被搬了下来，路棱跳出冷链运输车，站在盛夏的柏油马路上，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喷嚏。

　　姜锐达从口袋里摸出压扁了的烟盒，从里面倒出一根来点上，“小子，你是还在上学？现在在念什么？”早就离开了学校的姜锐达对上学已经没了什么概念。

　　路棱被烟味呛了一下，避开被他们扶着靠在路边的昏睡人类们，往旁边挪了两步，“是的，开学高二。”

　　“哦。”姜锐达对于一群社畜中又混进了一个高中生有点小惊讶，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毕竟同样开学高二的霍俊杰也是一直在队伍里干着活儿的。

　　“现在都九月了，你不用上学吗？”但是想起来今天手机上的日历显示的可是九月一号，对学校没什么概念但九月一号开学还是牢牢记得的姜锐达这下有点被惊到，怀疑这个小孩像自己当年一样喊着“上学有个屁用老子是要拯救世界的人”之类的鬼口号，早早地走向社会。

　　但不太像，这个小孩虽然接受能力高得不同寻常，干起活儿来有些心黑手狠，但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像一个好学生的。要是好学生因为这种事情开始翘课，那可就是在害人了。

　　“今天是周六，明天报到后天开学。”

　　姜锐达稍稍放心。

　　这个小孩从开始“实习”就一直都是分给他带的，也不知道程复是怎么想的，虽说老带新是传统节目，但他从前几年的那件事情之后可是从来没有带过新人了。

　　他原本想第一次之后就回去和程复说谁爱带谁带不要丢给她，但是从看到这个小孩那么直到离开那间房间，眼神都还在瞟那个挣扎着的于他是陌生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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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复后来私下里和他说：“我当你会很快把路棱退回来的。”

　　他吊儿郎当地把烟熄灭在程复桌上给他准备的烟灰缸里，“带一个人又不费什么事，难得看到这样天真的小蠢货。”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总想拉一把。

　　“天真的小蠢货，他吗？”

　　“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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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收到来自对讲机的指令“收工”，开始拆除他们之前为了困住这辆货车所做出的布置。

　　收工后姜锐达骑上他的电瓶车，扣上头盔一骑绝尘前和路棱说了句，“要好好读书。”

　　突然被这样家长式嘱咐的路棱愣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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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到日。

　　北海中学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如此热闹。送孩子的小车在大门范围外的路上停下，车门打开钻出一个或几家约好轮流接送的几个孩子，偶尔有家长不顾规则地听到学校正门口，赶在保安出来驱赶前连忙溜走。一部分的学生骑着自行车，极少数骑电动车，校门大开接收开着车上班的老师和装着满车学生充当校车的旅游巴士。更多的学生则是从校门口益义路接近十字路口的地铁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路棱背着沉甸甸的包，骑着车滑进北海中学校门口区域，下车推进校门，一个转弯进地下自行车库的入口，推着车在一楞一楞的水泥坡道转弯向下。

　　他低头锁车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一个错身闪开，这个新手就倒在了他的自行车上，一整排停得齐整的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排着队倒下。

　　这人摔得七荤八素，路棱俯身抽走了他手里的手帕，捂住手帕主人的口鼻，不一会儿这人就停了挣扎。

　　路棱把人拖到车库角落的安全通道入口隔间里，关上门，把外面倒了一整排的车扶起来，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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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层男洗手间。

　　康明逸一大早就哼着歌闪进洗手间，看见正在洗手的路棱，挤眉弄眼，“路神早啊，怎么你也躲避渤哥？”

　　路棱回了声“早。”就不再理睬这个家伙，仔仔细细地洗自己的手，确保上面没有手帕物质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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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手从背着的包里摸了张纸擦干，丢进垃圾桶，这才进教室。

　　他从后门进去，找到自己碰巧靠门口的位置坐下。高二开学仍是他们班主任的小江老师正在进行开学讲话，大致是新开学大家要快点从假期状态里调整出来开始学习之类的废话，没人在意她在说什么。

　　教室后面的整块空地堆放着一摞摞各种门类的作业，按照科目扎堆，不稳当的语文现代文等因为高而不稳有倒塌迹象。

　　在江老师讲话的间隙，还有各种各样的作业经由传递抵达最后一排，再由最后一棒人员一本本飞向大致方向。

　　教室里满是压低声音但依然很明显的欢声笑语，大家两个月不见，尽管有线上聊天和私下见面，还是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在教室里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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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到日没有开学之后那样的强制穿校服要求，大家随自己的心意，嫌麻烦的穿校服，抓紧最后机会上私服的则一片五彩斑斓。

　　康明逸彩色条纹的polo衫领子歪曲着竖起，人半躺在椅子上，两手搭着课桌，以地痞流氓的气质附和了江老师一句“说得好”听起来活像是来找茬的。

　　程馨在和旁边的女生开开心心说着话，顾及江老师的存在，在笑容过大时努力收敛一下，她侧头说话的时候看了眼后排，和路棱短暂地视线相交，眨眨眼打了个招呼。

　　路棱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存在感稀薄的李纳纳，她平平无奇地穿着夏季校服，在看自己桌上的一本摊开来的书，路棱看卷起的封皮颜色，是理论力学的大学基础教材。

　　赵杨在只有他一个人的附加教室最后一排写可能作为之后作业的文言文全集剩余内容，看起来和之前的赵杨没什么两样，但路棱看到他放在桌上的其余几本书摆放得有些散乱，和“关羽飞”一切都整整齐齐的风格很不一样。

　　在这样的他原本从未关注过的氛围里，路棱倒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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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觉得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真是有些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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