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见厨房里水龙头哗哗开着又关了，听得见温所在客厅擦地时后退的脚步声，冰箱门被打开放碗的磕碰声······

　　贴在书房的墙上，门开着，随时有被撞破的可能，卢倾倾心惊胆战。

　　夹杂在这不同音色里，温杞谦渐失节奏的气息声，变得格外嘹亮。

　　自此，卢倾倾变得异常敏觉——

　　拖把头扭动的声音从客厅逐步移到了走廊。

　　卢倾倾想也没想，推开温杞谦，使劲咽着要跳出来的心脏，脚步有点悬浮地走到书架前，摸过一整层的书脊，抽走了确实高一用得上的一本书。

　　路过温杞谦，她低下头，径自回卧室。

　　卢倾倾出书房时，一步迈到了温所移动着的拖把上，她跳回书房。

　　温所赶紧收回拖把，紧张：“别滑倒！我不知道你在书房，没事吧？”

　　卢倾倾举着手里的书：“刚过来拿本书。”

　　她面色镇定却脑中白鸣地进了对面的卧室，关上门，倚在门上很久。

　　但凡晚一步，就会被发现。

　　那种“命悬一线”的紧张感，随着关门，夹断了那根紧绷的神经。

　　卢倾倾坐在床上看书。

　　这是温杞谦平日休息的床，满是他的味道，和他刚才扑面而来的气息一样。

　　像是他一直在这里，扰的她什么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两人的刚才。

　　凌晨，收到温杞谦的信息，祝她新年快乐。

　　踩着00:00的点，倒是符合洁癖的强迫症，但走钢丝侥幸存活的心情，让卢倾倾觉得有点······男的无论智商高低，一旦动情，都会有点点的“幼稚”。

　　既然对时间把握这么精准，怎么就不会像自己这样胆战心惊，知道后怕呢？

　　还要一次次挑战“不会被发现”。

　　那个书房，记忆里最开始相处时，似乎并不愉快，还记得对他隐隐的害怕与好奇，所以不停挑战他。

　　一天天，一步步，不知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望着温杞谦发来的信息，卢倾倾不知道怎么回，就像不知道今后的路变成什么样。

　　他又发来一条信息：睡了？好梦。明早见。

　　附带可爱的表情包。

　　——已不是那个只有老年问候图片的温杞谦。他的世界生动起来，连表情包都是转存她的。

　　新年了，快生日了。

　　卢倾倾离18岁只剩两年了，可觉得更遥远了，像体能训练中的倒计时，只剩两分钟，越到最后，越觉得每一秒都拉长到让人随时崩溃，觉得美满结局总要破碎。

　　辗转间，卢倾倾突然生出一种对温杞谦的恨。

　　他和所有男的一样，直线的，对未来觉得可握的，明天一定是光明的，哪怕有什么困难，一定是人定胜天的。

　　曾经，他这样的自信，给了她莫大的安全，但那种随时可能被撞破、被围观的惊险，凭什么只叫她一个人警觉？一个人承受？

　　他在爱情面前，丧失了所谓高智商对风险的预判！

　　朦胧间，卢倾倾觉得被蛇包围，会浮现温杞谦的美脸，她浑身潮热，又发现那并非是蛇······

　　穿插着一口咬掉雄螳螂头的雌螳螂······

　　牛老师叫自己上台，演雷雨，劈死的却是卢贵······

　　还闪过中秋广场上，恶俗剧目被观众集体欢呼的失智场面······

　　生理、文化上对女人的折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年纪。卢倾倾在混乱、奇异的梦中，睡向新年。

　　第二天一早，昨日浮梦褪去，卢倾倾洗漱完毕到客厅。

　　林辞林笑容满面：“倾倾，新年快乐！吃完饭，我们带你出去挑新衣服。”

　　一经提醒，卢倾倾想起凌晨踩点的新年快乐，不由眼神寻找温杞谦。

　　听到卢倾倾洗漱完毕，温杞谦“恰巧”从厨房端着盘子出来，新一年的早餐是他为她准备的。

　　卢倾倾朝林辞林点头时，余光里看到了温杞谦朝她瞥过的桃花眼，她却没正眼回应。

　　青春期，有时连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也会成为少男少女情感的掌舵，驶往古怪的方向。

　　温杞谦得空又送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没有办法给他解释自己的心理起伏。卢倾倾悄悄坐在餐凳上，扮演一个乖觉的三口之家的客人。

　　温杞谦递来一个盘子，松饼上用巧克力酱挤了一个笑脸，还用胡萝卜刻了一朵小花点缀。

　　他的心意，充斥在无言中。

　　卢倾倾忍不住抬眼，朝他笑了。

　　温杞谦趁背向父母转身的机会，眼神朝卢倾倾定了一会儿。

　　他笑眼里满是：你一笑，我很买账。

　　林辞林和温所商量完一会儿去哪儿，见温杞谦还在站着，“咦，怎么站住了？早餐都端出来了？”

　　温杞谦这才大梦初醒般，“哦，还有一盘。”说着进了厨房，不忘朝卢倾倾挑下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