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被鸢兰狠狠拧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躲到一边。

　　鸢兰低声安慰，“小师妹，别想太多了。”

　　“先养好伤吧，如今我们也不知师尊在哪，还得商量后才可行动，师兄陪你一起去。”罗宸最后道。

　　棠荔揉揉发酸的鼻尖，闷声开口，“我想一个人走走。”

　　女孩独自走在玉泉宫里。

　　杂草砂砾掩映下，她似乎还能看见一幕幕过去。

　　看见她练功偷懒躲在师兄们身后睡觉，结果师尊来了，师兄们想喊她又不敢，嘴硬说她是练功出了岔子昏过去了。

　　师姐说幸好她不打呼噜，不然还不好骗过去呢。

　　可师尊哪能不知道，后来就找了个由头罚她跟他一起在静室打坐了三个时辰，累死人了。

　　棠荔想着，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眸间又隐有泪意。

　　五个世界里，她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最长。

　　在凌元翊出现之前，剧情对她的要求并不细节，她在这生活得无忧无虑。

　　也是最接近她本来性格的一个世界。

　　有时候她几乎都忘了自己是在做任务，而是真的生活在这里。

　　最后，少女来到折鹤的寝殿外。

　　这里幽冷得仿佛牢狱，萧瑟秋风寂寂刮过，吹动殿中丝绦。

　　棠荔捡起脚边破了一半的铃铛，擦去上面浮尘，怔怔出神。

　　78号监测到波动，小声提醒，【你师尊可能就在附近，小心。】

　　少女身体一僵，抬眸向四周望去，美眸含泪。

　　师尊……

　　折鹤在暗处看着茫然四顾的棠荔。

　　太像了。

　　宫铃不可能有错。

　　难道真的是她吗。

　　其实折鹤心里已经快要接受了。

　　但他一想到自己曾经做的事，竟然会害怕。

　　所以不敢认。

　　害怕绵绵知道他不再是那个清风霁月的师尊后，会不会抗拒他。

　　害怕绵绵知道他虐杀无数后，会不会畏惧他。

　　害怕棠荔知道他残忍对待她喜欢的凌师兄后，会不会恨上他。

　　心魔横生，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折鹤眼底渐渐布满红意，魔纹不受控地蔓延，神识混乱，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带走她！杀了她！

　　不允许有人模仿亵渎绵绵！

　　他的绵绵，还在洞府里乖乖等他回去呢，这个不是，不是！

　　折鹤死死捂住脑袋，气息激荡间，隐身术破除，棠荔猛地回身看过去，“师尊？！”

　　眼前人白发尽散，黑袍凌乱，暗红魔气游走周身，嘴中发出痛苦闷哼，棠荔不顾78号的劝阻跑上前扶住折鹤，“师尊！”

　　男人抬起眸，火红魔纹快要覆盖半边面孔，漆黑如渊的眸子死死盯住面前的女孩。

　　棠荔吓得呼吸骤然加急。

　　不要怕，不可以怕，棠荔在心里这么警告着自己，然后，哆嗦着伸出胳膊，抱住折鹤。

　　“师尊，你不要绵绵了吗。”

　　“是不是绵绵惹你生气，你就再也不要我了。”

　　少女低软颤抖的嗓音响在折鹤耳边。

　　一如百余年前，她还活着的时候。

　　“师尊~你就让我去玩嘛！”

　　“师尊师尊，我今天可算是把剑招背会了，我厉害叭！”

　　“师尊~绵绵想跟你一起下山，带我一起呗！”

　　师尊，师尊……

　　折鹤如梦方醒一般，长吸口气，晕倒在棠荔怀里。

　　78号冷眼旁观。

　　呵，心机招数！

　　第22章 谁也不许带走他的绵绵

　　78号很是看不上这种行为。

　　棠荔吓了一跳，“师尊？！七七他怎么了？”

　　【快死了。】78号随口说。

　　看到少女面色一白，又赶紧安慰，【没事，就是他仙不仙魔不魔的，体内力量混杂，又控制不住心魔。】

　　【这一百多年他都是这么过的，而且他功德大成，天道也不会让他现在就陨落。】

　　【要不他早就寻死了，不会像这样毫无生机地活着。】

　　折鹤死不掉，这是他永远痛恨憎恶自己的原因。

　　他的身体像是不属于他，一方面他要杀了自己，一方面却又抵抗着这股意志让他活下去。

　　而之所以修为这么深，就是修炼无情道的结果。

　　是刻意远离疏远棠荔，刻意冷落，把她丢在一边，害她惨死的结果。

　　他的修为是拿棠荔的命换的，折鹤一直这么觉得。

　　折鹤恨凌元翊，恨那天带着棠荔去秘境的所有人。

　　但更恨他自己。

　　要什么飞升成仙。

　　要什么修炼大成。

　　没有她，他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棠荔心疼得揽住折鹤，“我得去找师兄救救师尊。”

　　【不用，说不定等一会就醒了，而且你师兄们都快成凡人了，治不了他。】78号摇摇头。

　　少女蹙着细眉，望向萧条破败的寝殿，一阵酸涩难过，搂紧了昏迷的仙尊。

　　那就这么陪着师尊吧。

　　如果这能让师尊觉得好受一点的话。

　　过了一刻钟，折鹤缓缓醒来。

　　男人五感全失，察觉不到自己在哪，摸索着伸出手。

　　“师尊你醒了？师尊？”棠荔小声呼唤。

　　折鹤听不见，摸索的手被少女握住，调动内息慢慢恢复五感。

　　鼻尖闻到一丝丝棠荔身上带着的甜暖气息，还掺杂了一点月麟香的味道。

　　月麟香是以前他殿中常用的熏香，时间长了，只有他和绵绵身上才会沾染。

　　像是，打上了属于他的印记。

　　可棠荔死后，月麟花再也不开，他也，再闻不到这味道。

　　没有一点点念想。

　　视线终于清晰，折鹤神思回笼，这才发现女孩被他压在身下，黑袍和白裙纠缠，眸尾染着几许丹红，眼中水盈一片。

　　“师尊……”少女怯怯地轻喊。

　　折鹤怔怔地看着她。

　　宫铃，月麟香，近乎相同的样貌，只有他才知道的小名。

　　种种叠加在一起。

　　折鹤无法再强迫自己不相信，无法再强迫自己远离。

　　他太想她了。

　　“绵绵，”仙尊低低地唤了一声，掺杂着刻骨的怨叹和浓烈的爱意，“真的是你吗？”

　　“是我，弟子不乖，到现在才回来，师尊不要怪我了吧？”棠荔鼻尖一酸，哽咽着认错。

　　话音落下，少女被猛地抱住。

　　宽袍掩映着两人相拥的身体，折鹤高兴得几乎要疯，不住地唤，“绵绵，绵绵……”

　　棠荔忍着疼痛，一声声回应，告诉折鹤她真的还活着。

　　“小师妹——”

　　“小师妹你在哪？——”

　　殿外传来罗宸等人寻找的声音。

　　棠荔出来得太久了，他们有点担心。

　　“师尊，师兄来找我了，我们出去吧。”少女轻推了下男人。

　　察觉到抗拒，折鹤心头又泛起阴戾，“不许，不许走。”

　　折鹤抱着女孩，飞身离开此地。

　　谁也不许带走他的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