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最冷一天最新免费+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48章 贪念127
“八……八根。”小孩眨巴着眼,用手揪着作业本,小心的道。
“……”眼看着那个妈妈下一个巴掌要落下,季姜起身,将现金放在桌子上道,道,“老板,结账!”
老板娘立马用围裙擦了一下手,收起黑脸,连忙扬起笑走了出来。
她收了钱,道,“慢走。”看见季姜堆在门外的行李,好心提醒,“瞧外面这天,等会儿有大雪,西海子那边肯定路不通,你还不如在镇上住一宿,等雪下完了再上去。”
季姜点点头,一手掀开厚重的皮帘子道:“谢谢了。”
他出了店背上行囊,迎着北风,抬头看向阴沉沉如同起雾了般的天色,心里盘算起落脚地,步子不紧不慢,从兜里掏出一支烟,低头点燃,一步一个脚印。
薄薄的积雪被踩散,露出下面的黑色煤渣铺就的路面。
一手拿烟,一手下意识摸向衣兜,伸进去两三秒后,他骤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甩脱肩上的背包,慌慌张张的将棉外套的兜扯了出来,徒然倒了半天,除了打火机和一团纸巾,什么都没能抖出来。
他摸向另一边的衣兜,最后把整个外套扯掉,疯了似的挨个兜摸过去。
最后又回身去背包里乱翻起来,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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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笔,丢了。
他颓然坐倒在原地,用手狠狠抓了一把头发,像是惩罚似的,狠狠捶了一下额头。
“笔……呢?”他努力回忆着。
最后爬起来,疯了似的一趟奔回饺子店,天色已晚,店家已经合上了半截卷闸门,里面的灯都熄灭了一大半,只有老板娘一人正低头坐在柜台前算账。
看他着急忙慌的走进来,诧异的抬起头。
“笔……笔,你看见……一支笔了么?”因为太紧张,他甚至没办法把舌头捋直,整个人都像是一根细弦一样紧紧绷着。
“什么笔。”老板娘带着一点南方口音问。
“一支……黑色的钢笔,笔帽上有个十字架。”他掐着自己手臂,努力一口气道。
可能他的神色太过慌张,老板娘赶紧站起来,在他吃过饭的桌子附近转了一圈,“没……没有啊,你走了之后,我就收拾了桌子,没看见什么笔。”
季姜扶着柜台,缓缓闭上眼,睫毛颤栗着,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楚一样。
老板娘小心道,“要不把桌子搬开,会不会是掉角落里了……”
两人合力搬开饭桌,就着手机的手电筒,在黑色水泥地上一寸寸摸索起来。
季姜几乎是跪在了地上,完全不管不顾上面的油污。
他的脸贴着地缝,就着微弱的光线,努力的张望着,仿佛连一粒灰尘都不想放过,也要仔细辨认上一番。
“没有吧……”老板娘看着他这幅模样,有些害怕,“我们要关门了。”
季姜努力站直身体,道了歉,失魂落魄的走回之前的路上。
鼻尖忽然被一粒冰冷的东西粘上,是一粒雪花。
他抬头,看向白茫茫的高原飞雪。
拖拉着脚无力的走了几步,他忽然掉头,朝着来的方向大步走去。
天已经彻底黑了,国道上也没剩几辆车,这样的天气,连货车都少了很多。
他沿着国道,冒着雪一路往回走,用强光手电筒照着路面,努力的盯着每一寸来时走过的地方。
他知道这样找回的希望很小,那么脆弱的东西,被车轮碾过,会立马四分五裂,被雪盖住,会即刻了无踪迹。
可是他就是不愿放弃。
一路走来,真正陪着他的东西只有这支笔。
也只剩下这支笔。
雪很快落满了头顶和肩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这黑夜里,越走心越焦,手溏淉篜里抖的也越厉害。
他像是跋涉在一场永不会再亮起来的梦境里。
偶尔经过的车疾驰而过,带起一阵带着雪沫的风,扑在他身上,他却什么都顾不得,执拗的盯着路面,用冻的通红的手打着被雪和雾气一点点吞噬了光。
就这样一直走了五六个小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只有漆黑的旷野和剧烈的大风。
卷着雪的北风吹得他几乎逆行迈不动腿,连鹰都尖啸着在半空中被吹的原地打转,但他依然硬撑着,咯吱咯吱的踩着雪往前走。
一辆皮卡车呼的一下过去,却在拐弯处打着双闪停下,司机摇下玻璃,顶着风大声喊道,“要捎你一段么?”
季姜抬起被雪糊住了的脸,抹了一把,将眉毛上的霜冻擦掉,他抖索着道,“不用。”
司机四五十岁左右,标准的北方人长相,方额正字脸,大眉眼。
他热心道,“小伙子,往前走是垭口,海拔越来越高,雪也会更大,现在又是晚上,别说山里的狼啊什么的,温度一低下来,你这么走法,得出人命啊!”
季姜摇了摇头,两眼无神。
司机看他人年轻,又是一副低沉模样,于是下了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遇上什么事了么?我年纪跟你爸怕也错不了多少,听叔一句劝,无论怎么样,命都是最珍贵的东西,不该用来赌气。”
季姜脸已经彻底冻僵,他什么表情都做不出,只能咧了咧嘴角。
“走,我捎你一段,前面有个小镇,看这天也走不了多远,晚上在那找个住的地方喝口热茶。”大叔拉着他,将人强行推上副驾。
车里开着暖气,果然舒服很多,季姜的手贴着出风口吹了好半天才有了知觉。
大叔一边开车一边唠家常,说自己是山东人,来这边做生意,批发蔬菜往偏远村落里拉,来了七八年了,妻女都在老家。
季姜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看着黑乎乎的旷野高山,眼底寥落。
“你怎么一个人大晚上在路上走?”大叔忍不住问。
“找东西。”季姜道。
“什么东西值得豁出命去找。”大叔道。
“我……朋友的一支笔。”他道。
“笔啊。”大叔道,“那东西又不值什么钱,满大街都卖得有。”
“那是我身上唯一一件曾经属于他的东西了。”季姜闭上了眼。
大叔看他的神色,有些小心的猜测道,“伤心成这样,难道是……前女友?”
季姜没有说话,大叔觑他一眼,又问,“莫非人不在了么?”
季姜摇摇头。
“嗨,这人啊得往前看,日子晃起来快得很,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大叔又开始絮叨起来。
季姜却用手撑着额头,将脸埋入袖口,后脊蜷起,哭了。
他哭的那么伤心,就像是真的丢了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丢掉笔后的这六七小时的情绪所累积起的高墙终于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
溅起无尽烟尘。
“我不该弄丢它。”他反复道。
再也见不到的人把全部的影子缩进这支笔里,如今却被他就这么轻易的弄丢。
他与季迦禾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关联也彻底断了。
都怪他这该死的粗心大意。
都怪他。
车疾驰在无尽的黑夜里,在空旷的高原上亮着孤独的光。
季姜隐忍的哭泣从车窗里飘出,和从高峰与黑岩中吹来风一样凄冷。
他用牙紧紧咬着袖口,试图用冰凉的布料堵住眼泪,在这样的风雪夜里和宛如失去一切的悲伤情绪抵死挣扎。
但一切都是徒劳。
仿佛有另一个灵魂飘飘忽忽的升起,“他”居高临下冷漠的注视着这个压抑流泪的季姜。
看他清醒的沉沦着。
看他溺死在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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