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古言 > 《沽酒完整版+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5章 回家30
松苓撑着起了身,他扶着石台往水帘处挪。长离吓疯了,手中茶盏应声翻落,茶水泼湿了台面,茶盏子歪在桌沿,稍不留神便会摔成一地碎瓷。
“你能不能听点话?”他快要失了神智,恨不能把松苓绑在石台石台上。
“我说过,我要今晚回去,”松苓双唇泛白,双目失焦,“他不能再出事了,一点都不行。”
水帘泛光,透过青虚虚的结界铺下素影。长离怒意横生,怒火中还混着一丝杂乱的醋劲,他自知不该,可他实在难以忍受。
“淙舟淙舟,你为了那个淙舟已经去了半条命了!你还要怎样!”长离护着松苓尾骨,俯身将人扛在肩头,怒气冲昏了头,力道还是没能收住。
松苓霎时清醒,伏在人肩头不断的挣扎:“长离!”下身渗出了血,“松开我!”
他连踢带踹,膝盖不停的撞向长离胸口,尖爪将衣衫挠成了破布,血迹晕染青绿,他二人皆是狼狈不堪。
松苓也要疯了,他只想回去。
长离一声不吭,任他踢任他打,只死死的护着松苓后腰,大步走向石,将人缓缓放下来。后腰触碰台面,猛然的舒展让松苓疼没了声,下半身是麻的。
长离一手扣住松苓双腕,缚在头顶叫人动弹不得,他真想将人绑了算了,可撞见松苓疼出的泪,心头猛的软了一块。
夜穹好像添了几颗星,清月也露出了头,荧晖和着幽烛。松苓偏开脸,泪盛着光落下,里面映着长离,却说着淙舟。
长离松了劲儿,一手撑在台沿,抬指勾去鬓边的泪,这泪好酸,像是酿了百年的醋。
“你消停一会儿好不好?”所有的酸楚只能和血吞,“养好了我送你回去。”
松苓本已将泪收回,长离的妥协却又让他觉得委屈,为自己,也为长离,他道:“我没事的…”
他稍稍动了动腿,又激起一阵疼,他用力咬破了唇内皮肉,也不叫自己呼出声。声音出不来,疼就只能跟着眼泪出来:“我真的没事…”泪更加汹涌,他拽着长离宽袖,“你知道我那百年是怎么过的吗?他像活死人一样躺在那里,没有生气,一丝都没有。”
长离也疼,他看不得松苓哭,这比凌迟还要疼。
“我日夜守着他,日夜不敢睡,我怕,我怕万一我一觉醒来,他剩下的魂儿也散了,那我又该如何呢?我再也救不了他…”松苓陷入前尘,那是一段他最不愿忆起的过往,“一日如百年,这百余年,于你,于嵛山,不过弹指一挥,可于我…却似万年之久。”
“不说了…”石穴通透,此时却像身处密封石棺,风云皆静,就连那瀑布坠的也缓,“稍歇歇,我送你回去。”
松苓浅浅一笑,他如了愿,终于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长离唤来蜂鸟衔来薄被,山中夜凉,松苓来时就似受过风寒,在这儿再冻上大半夜,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
透不过气。
他出了水帘,扯松了衣襟,可还是透不过气。烦躁,憋闷,郁积于心,今儿个打了好些雷,怎的就没有一道能劈破他周身禁锢,让他敞亮敞亮。
长离不敢走远,他舒展翅膀荡起山风,越过山巅瀑布,落在崖壁横生的枝头。枝丫上还存着雨,它用喙梳着羽毛,青翠染血,松苓挠的格外狠。
它也有些困,仰颈看了看松苓,那人还好好的睡着。长离把脑袋搭在一处空闲的鸟窝上,阖眸假寐,它不敢睡熟。
“长离!”
松苓一声惊呼传来,惊的长离一抖,数根绒羽凌空飘荡,或挂枝头,或落入丹水。
“哪疼?”他攀着崖壁翻上去。
“不疼,”松苓轻笑,微微侧身,强撑着下了地,“回去,你答应我了,送我回去。”
长离苦笑出声,他哪能不应?
——
路上人逐渐多了起来,挑夫低声喊着号子赶往城外,街边响起摊贩的低语,铺面开张,掌柜打了个响亮的哈欠。
脚步声乱糟糟,晨风送来山间清爽。
竹韵远远跟着,瞧着松苓白腕搭在淙舟肩头,比衣袍还要白,这狐狸去了趟涂山,像是受了天大的罪。
墙根蹿出两只老鼠,直奔着那边的包子铺去了,铺主人拿着细竹竿追出来,抽的那老鼠直叫,晨起已不算寂静,可这吱声还是被衬得响了些。
竹韵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未完,他二指抵唇吹了声口哨,旁人似是听不见,却引得淙舟回眸。
游鹰翱翔云间,骤然俯冲落至竹韵肩头,只停一瞬又飞回天际,不见了踪影。
淙舟看着那鹰腾飞,垂眸却不见了竹韵踪迹。
“哥哥,”松苓睡的不实,环着淙舟肩头呓语,“回家。”
淙舟一顿,心尖涌上密密的麻,风声萧萧,松苓指尖寒凉。他轻轻把人托了托,生怕碰到人身上的伤:“嗯,”他应的很轻,不想扰人清梦,“回家了。”
街上终于起了热闹。
一旁的青鸟太吓人,鹰藏在云间不敢出来,它不过是替主人守人的,谁承想猛的碰上这等大人物。
它何德何能呦,鹰都快吓傻了。
长离送回松苓,实在不愿见他二人那亲热的样,将要返程,却又落在云间。青袍鼓风,发拂乱了云,他瞧着淙舟抱着松苓,走的那样稳,搂的那样紧,如捧稀世奇珍。
他看得难受,待在这里实属自讨苦吃,刚要离去便闻得一声哨音,接着一只苍鹰跃出云端俯冲而下。他跟着往下看,只见那鹰落在一人肩头,接着又飞回云上。
长离瞪圆了眼,他稍稍飞低看清那人样貌,心中嗤笑,暗道冤家路窄。这家伙百年前为了寻人,险些将他一身青羽拔了去。竹韵打架打的太脏,总想把他拔成白条鸡,长离有意寻仇,但当下也不是时候,他展开翅膀欲回丹穴山,省的与这个罗刹碰面。
他憋着气,身边倏然响起一声鸟鸣,长离瞧见方才那鹰在云上盘旋,猛的起了坏心。他抓了游鹰褪去青羽,抬手凝实了一片云,他解下发带抽出一根细丝,覆上真气保细丝不断。
鹰被拴在了云上,吓得直哆嗦,这等术法皆有时限,只是不知它要在这里被绑多久。
它可是一只白尾鹫!世间少有!
鹰尖叫着扑腾翅膀,将一旁的云打的稀碎。
“闭嘴,”长离被吵的头疼,抬手捏住了白尾鹫的喙,“什么该传什么不该传你最好心里有数,若是让我知晓你乱说话,下次松苓馋了野味,烤的就是你。”
它哪敢哦!
什么能传?什么不能传?它只是一只不能化形的傻鸟,它怎么晓得哦?
“听明白了?”长离眸光不善,似是若它不应,下一刻就要被送去做那只狐狸的腹中野味。
白尾鹫吓得连连点头,想叫又叫不出来,一身的毛吓掉了半数,这才让长离舒心松了手。
“一个时辰后便去吧,”长离抬指在白尾鹫头上轻轻一点,青光一闪,长离展露笑颜,“我会看着你的。”
这话如冬日冰凌当胸穿过,这张笑脸更是又添了几分寒意,白尾鹫吓掉了余下的半身毛,自己把自己褪成了白条鸡。
昨日雨下透了天地,今儿个金乌当空,蒸出一城水汽,客栈里大敞着门散出湿热,小二给房间开了窗,倒也不会让人觉得闷。
“到家了,”淙舟将人搁在床沿,一手抬着松苓的腰,一手拽过寝被将床铺软,“床上睡。”
松苓闻声微微抬眸,扫了一圈又闭上了眼。他抱得紧,贴着人耳呢喃:“不是这里,”尾骨又疼,声音染上娇气,“回家去,不是这里。”
“那是哪里?”
淙舟转身坐在床沿,斜倚着床架轻抚过松苓后背,怀里的人不安分,口中哼哼唧唧的说不清楚。
“不是这里。”
淙舟只听得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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