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卜双敛了敛眸，缓缓道，“没骗你，这确实是惩罚，这场劫难之前，我思来想去，还是想为你们做点什么，只是能做的不多。”

　　“给一个新生，给一个希望，一不小心的违背了天意，然后就这样了。”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今后有点难罢了，人生在世，若这一生都平顺坦途，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说的不以为意。

　　梁惜抿起唇，“今后还回灵心寺吗？”

　　“不回了。”卜双回正身子，看向前方，笑意温润，“我想看看这世间的山河锦绣，感受一下自然的真谛，四处走走吧。”

　　梁惜精神有些疲惫，靠在宋鹤卿身上，沉默好一会儿，攸而低低开口询问，“那阿月.....会在哪里？”

　　“或许是....”话语微顿，他略作思索，“群峰隐雾，百兽藏云，过步仙桥，神霄绛阙之地。”

　　梁惜闻声错愕的直起身子，百兽藏云，过步仙桥？

　　这不是沧澜大陆上神典中所形容的三十三重天吗？

　　她去过。

　　因为太贪玩，不小心毁了他们的神殿，修了一半，因为找不到镇殿的神石就偷偷潜逃了。

　　后来，三十三重天的神官来她梦里找她，好一通啰嗦。

　　那里的人都很好，只是太唠叨，阿月她会适应吗？

　　“惜惜。”卜双轻唤，打断她的思绪，“你能从房间里走出来，我很开心。”

　　殿下一直都是那个殿下，她并非薄情无义，只是以前，从没人对她好过。

　　沈施主的情意，太过沉重，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即便已有新生。

　　但殿下，这一生都无法释怀。

　　——

　　徽州，沈家。

　　庄严肃穆的黑色大门前冷冷清清，孑然飘荡的白布更显寂寥。

　　迈进大门，有吊唁的人出来，梁惜深呼吸，鼓起勇气，往里走去。

　　越往里走，她脚步越是沉重，压在心底狂风巨浪般的情绪，也渐有冲破桎梏之势。

　　忽而。

　　一直温凉的大手将她冰冷的手掌包裹在其中，男人清磁的嗓音无形中挡去了压倒她的恐惧，“泱泱，别怕，我在。”

　　梁惜牵强的扯扯唇，“别担心，我没事。”

　　门廊的阔路直通正堂，那是灵堂，还未走进，从内传出的压抑气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梁惜看到了沈老太太。

　　456章 新章 一步一安然

　　老人家跪在长案桌下，伏着消瘦的脊背，额头贴在地上，花白的发凌乱散在脸侧，掩着面，肩膀细细抖动，周身气息怆然而凄凉。

　　一瞬间。

　　梁惜没有再向里走近的勇气，哪怕是一步，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沈老太太那双悲切，哀痛欲绝的眼眸，仿佛就在眼前，和她无声对视。

　　周围的空气无形间变得薄弱，梁惜呼吸困难，掌心抚上心口，弯着腰，大口大口呼吸着。

　　云绥阻止了宋鹤卿想要抱起的梁惜的动作，轻拍着她的背，温声细语，“泱泱，跟哥哥一起出去走走。”

　　“不....”梁惜抬起头，脸颊被憋的微红，“哥，我缓一缓.....就好。”

　　闻言，云绥拧起眉，放在她纤薄脊背上轻抚的手掌收了本就不多的几分力道。

　　约莫三分钟后。

　　梁惜缓了过来，几人方才提步走进灵堂。

　　灵堂里没有棺椁，长案桌上摆着黑色灵位，灵位前的香炉边摆放着散香，香火袅袅，纸灰飘飘，满堂伤悼，无声的酸楚涌上心间。

　　“沈老夫人。”男人低缓开腔

　　话落，过了一会儿，沈老太太方才缓慢的直起腰来，她回头，苍老的面容令人心惊，声音哑的说不出来话，“你们来了。”

　　“老夫人.....”

　　梁惜刚一开口，就被沈老夫人打断，“这里香灰重，宋太太怀着孕，不宜久待，就上炷香吧。”

　　说着话，沈老夫人拿起香火，分别递给四人。

　　梁惜能感受到沈老夫人是在平静的陈述，不是在驱赶。

　　点了香，拜三拜。

　　梁惜手中的香火刚插入炉中，身后便响起沈老夫人的声音，“梁小姐，能否跟我单独散散步？”

　　“好。”

　　梁惜搀扶着步履蹒跚的沈老夫人走出灵堂，曲廊下，两人缓步并行，一路上，看不到人，沈宅冷清的让人意外。

　　拐角，院落中有一八角凉亭，几步远，一老一小心有灵犀的挪动脚步，走入凉亭。

　　两人相对在石凳上落坐，梁惜没有勇气抬起头，躲避着沈老夫人的目光。

　　院中巨大的老槐树投下一片阴影，亭边盛开的栀子花枝干延伸进亭中，空气里氤氲着浅淡的花香。

　　沈老夫人颓然坐着，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绒袋，放在梁惜手边，“这个，是阿月的东西。”

　　“里面有一封信，是我收拾阿月遗物时在她书桌的抽屉里找到的，寥寥几语，我想应该是写给你的。”

　　沈老夫人抹去脸上情不自禁滑落的眼泪，“我们祖孙俩一向不合，或许是年纪大了，有些事突然想开了，突然理解了，能接受了。我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还想着，在最后这段日子好好弥补我这些年来犯下的过错，没想到最后，竟是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

　　“人生啊，还真是世事无常。”老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意指什么，只是感慨，梁小姐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