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不要脸的人说话◎

　　周三。

　　姜知雪照常坐地铁回家。

　　谢屿星这会儿应该还在飞机上, 提前打电话回来说不用等他吃饭，于是姜知雪到楼下便利店里买便当，想着填饱肚子就行。

　　她在货架上挑挑选选, 抬起头的时候, 在玻璃的反光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顿，回过头。

　　乔澄提着包，笑得微妙。

　　“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 上次见面是在珠宝展上，乔澄讥讽她“进了ROSEBUSH也没见你有什么好作品”。

　　姜知雪侧身，微垂了垂眼睫：“想聊聊吗？”

　　轮到乔澄一愣。

　　姜知雪放下那盒便当, 说：“旁边有咖啡馆, 聊聊吧。”

　　不容置疑的语气。

　　姜知雪一直是一个懒得计较太多的人。因为光经营好自己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令人疲倦。

　　但是这次, 突如其来的舆论, 抄袭风波, 爽快的澄清，被联系起来的FairyTale和BlueHour。

　　姜知雪不止一次刷到类似的帖子。

　　【有人知道那个BlueHour吗？独立设计师的品牌, 主理人默默推产品不炒作，和某些综艺节目里出来的营销咖完全不在一个level。】【BlueHour的产品送对象很合适。主理人好像是为了满足女朋友的心愿什么的才自己做品牌，很浪漫的人】【综艺里那个设计师是奔着出道去的估计是, 自身实力蛮水的】【节目组就是找了个长得不错的人出来，一开始炒人设，接着再炒cp，话题度不就有了吗】【BlueHour主理人的社交账号是什么？关注一下】姜知雪看着这些帖子陷入思索。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在看到最后一条时，终于明白了这种微妙的违和感来源于何处。

　　这像是一种引流手段。

　　空穴来风的“抄袭风波”将BlueHour和FairyTale绑定, 后续澄清把双方都摘干净, 不落人口舌。接着利用网络上对谢屿星“炒作”的争议, 引出另一位“不炒作”的设计师。

　　说明白点，就是耍小聪明蹭综艺节目和谢屿星本人的热度。放出编辑好文案的帖，和所谓的“营销咖”对比，塑造出“纯洁无暇”的人设。

　　姜知雪并不想用恶意揣测他人，但她今天中午和林橙子吃饭的时候，林橙子表情严肃地告诉她“你想得应该没错”。

　　ROSEBUSH的营销部时刻监测舆论，自然比姜知雪更早地发现了端倪，也尝试联系过BlueHour那边的负责人。

　　投机取巧的商业竞争，对方脸皮厚，借着这次的热度又提高了知名度。

　　没办法，讲不通。

　　姜知雪点了一块芝士蛋糕，平静地看着乔澄：“不算好久不见吧？两个月而已。”

　　对于姜知雪的邀约，乔澄心里还有些不解，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听说你和谢屿星在一起了？恭喜。”

　　怎么听都像是在阴阳怪气。

　　姜知雪脸色不变：“谢谢。”

　　乔澄接过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杯，接着说：“最近FairyTale和谢屿星本人都风头正盛啊。”

　　她顿了顿，眯起眼睛：“和网红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明知道谢屿星面临的炒作争议还这么说，阴阳怪气无疑。

　　姜知雪气定神闲地看着她：“还不错。你呢？在BlueHour做得怎么样？”

　　聊到这个，乔澄来了劲。她双眼发亮，抬着下巴说：“你觉得呢，你上次不是在珠宝展见到我了吗，我的作品不就在那里展出吗？”

　　她斜睨姜知雪一眼，眼里是浓浓的不屑。

　　姜知雪却看出几分强逞的自信。

　　她的手指摩挲着咖啡杯，说：“嗯，恭喜你事业有成。”

　　乔澄靠在沙发上，似乎是很享受听到她的夸赞，假惺惺地说：“你也是，ROSEBUSH的优秀设计师很多，被埋没不是你的问题。”

　　谁被埋没了。姜知雪眼神一瞥，有些无语。

　　乔澄撑着下巴，又说：“其实我已经没有一定要进ROSEBUSH的执念了，我也看了那个综艺，我平时做的工作和你们都差不多。”

　　她不会还在念念不忘姜知雪上次回应她的那句“那你怎么不进ROSEBUSH”吧？

　　言外之意就是ROSEBUSH除了名头响亮，也没什么特别的。姜知雪不知道乔澄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装出来的云淡风轻的表情，显得非常——自欺欺人。

　　姜知雪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芝士蛋糕，说：“嗯，ROSEBUSH确实不怎么样，那蹭ROSEBUSH热度的，应该更不怎么样吧。”

　　乔澄的脸色一沉，眼里流露出几分慌乱的神色：“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姜知雪把遐想的空间留给她，“我就是什么意思。”

　　“不接电话，和稀泥，回避问题。”她一一细数，“这就是你们BlueHour的态度？”

　　乔澄的脸色很僵，她早该知道，姜知雪主动找她聊聊，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当然清楚BlueHour的营销手段，整个工作室算上她也就八个员工，这次的营销方案，是他们一起讨论出来的。

　　她一开始也觉得别扭，毕竟这不是在比品牌理念，不是在比产品质量，说得难听点，这是在蹭热度。

　　但是付越卓不以为意地告诉她，FairyTale本来就是他的品牌，谢屿星不过是后来接手，再说了，他谢屿星可以炒作，他就不行吗？

　　于是乔澄默默接受，说服自己相信这都是为了品牌的成长。

　　乔澄的视线躲闪，却毫不松口：“少来跟我兜圈子，不说别的，FairyTale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东西。”

　　她的说话声音一点点放大，引得邻座的顾客都在侧目。

　　这时，一个身影快步走到桌边，声音里压着隐隐的怒气，打断她：“够了。”

　　乔澄吓了一跳，抬起头，声音一下子软下去：“付老师？你怎么来了？”

　　她迅速拿起手边的包，起身站到付越卓身边，表情有些心虚：“抱歉，她，她说找我聊两句，我就…”

　　付越卓很不耐烦：“回工作室。”

　　乔澄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匆忙迈步，注意到付越卓没跟着她，困惑地转头：“老师，你不走吗？”

　　付越卓看着仍在座位上没动的姜知雪，说：“我有话要和姜小姐说。”

　　姜知雪垂下眼帘，做了个“请”的手势：“悉听尊便。”

　　付越卓在姜知雪对面坐下，理了理衣领，换上一副笑脸：“姜小姐，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这是正常的商业竞争。”

　　和脸皮厚的人讲不通道理。

　　姜知雪懒散地挑了挑眉，也没想过靠自己一顿说，就能让对方茅塞顿开悔不当初。

　　“所以呢付先生，我好像也没有质问你什么吧？”

　　付越卓一愣。

　　姜知雪直视着他：“只有一点我必须说，FairyTale发展到今天的样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懒得多讲，拿着包起身。

　　付越卓很快调整好表情，仰着头看她，轻笑道：“那我也有一点要说，姜小姐，我们都是各凭本事。”

　　姜知雪点头，一字一顿：“嗯，各凭本事。”

　　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姜知雪看到站在门口的乔澄，她没说什么，径自和她擦肩而过。

　　“就是这样。”

　　姜知雪说完了，耸了耸肩。

　　谢屿星评价道：“说得不错。”

　　他俯下身，手撑着沙发的边缘，在姜知雪唇畔印下一个吻。

　　姜知雪早就习惯了，她慢慢回应，含含糊糊地说：“嗯，不和不要脸的人废话。”

　　辗转流连，姜知雪的耳尖微红，说：“两天没见，感觉家里都冷清了。”

　　谢屿星撩起她的碎发，轻笑道：“两天而已就这么想啊？”

　　“你不想？”姜知雪仰靠在沙发里，抵着谢屿星的额头，笑意盈盈地反问。

　　谢屿星把她抵到沙发的角落里，微挑眉：“你觉得呢？”

　　视线渐渐模糊。

　　客厅的窗帘都拉上了，姜知雪伸手去按下电灯开关，灯光熄灭的那一瞬间，她停在半空中的手被谢屿星扣下去。

　　一片昏暗，姜知雪拽着他的一片衣角，问：“所以你这几天去哪里出差了？”

　　谢屿星没和她说，她也没问。

　　谢屿星说了个地方。

　　“那么远。”姜知雪迷迷糊糊地说。

　　夜色低垂。

　　六月份的天气，不开空调的话，真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