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星照常会在吃过晚饭之后和她聊最近的工作，窝在沙发里看季度报告, 竞争品牌分析——每次他侧着脸的时候, 姜知雪忍不住悄悄地看一眼。

　　多看一眼。

　　要不再看一眼？

　　“姜知雪。”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姜知雪表情一凝，换上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总监。”

　　“午休过后来一趟办公室，”谢屿星没留意到她的复杂的神色，提醒道，“还有十分钟不到就午休了，姜知雪，你一口饭都没吃？”

　　“…我不饿。”姜知雪嘴硬。

　　“我不信。”谢屿星没有丝毫犹豫，“好好吃饭。”

　　姜知雪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谢屿星：…

　　林橙子接着咬吸管，看着谢屿星的背影，随口提了一句：“总监最近是不是上火，看他张嘴说话好费劲。”

　　姜知雪知道她在说谢屿星嘴角那道小伤——她一语带过：“可能吧。”

　　时间回到昨天早上。

　　姜知雪裹着睡衣外套，半张脸都埋在兜帽里，打了个哈欠，去冰箱里找东西吃。

　　拿了盒泡芙出来，正要回房间，被客厅里的谢屿星叫住：“你等一下。”

　　“干什么，”姜知雪嘴里已经塞了一个泡芙，说话含含糊糊的，“你也要吃？”

　　她眼神一瞥，看到谢屿星手里的一支药膏和棉签，默默放下泡芙盒子，去洗了个手。

　　谢屿星没什么想法，纯粹是自己涂有点麻烦，找姜知雪帮个忙。然而当他和姜知雪对上视线时，一切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气氛微妙。

　　“你，”姜知雪表情严肃，“下巴抬起来。”

　　谢屿星顺从地抬起脸，灯光倒映在眼睛里，碎发垂到眉稍，露出额头上那道浅色的疤。

　　姜知雪心里有些不舒服，捏着那根棉签，蘸了药膏，小心翼翼地贴在谢屿星的唇边。

　　目光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姜知雪垂着眼帘，一点一点抹开，力道很轻。

　　越尴尬的时候，好像就会忍不住想更尴尬的事情。姜知雪忽然想起多年前跟谢屿星表白的那天，留在手背上的吻。

　　姜知雪就差要拧一把手臂让自己清醒过来了，因为她明显感受到耳朵尖慢慢发烫——而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就坐在对面看着她。

　　她的头越埋越低，已经无法想象此时的谢屿星是什么表情。天啊，他不会来一句“你上个药，耳朵怎么红了”吧？

　　回过神的时候，姜知雪已经站在谢屿星办公室门口了。

　　她呼了口气，抬手敲敲门。

　　“进。”

　　谢屿星把文件放到一边，示意姜知雪走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设计稿。

　　“之前那个定制的单子，”他的指尖划过手稿，“综合了我们的想法，你看一下怎么样。”

　　姜知雪迅速进入工作状态，这是之前结婚纪念日礼物的定制委托。她和谢屿星讨论了几天才把初版方案定下来，沈初荷要求的华丽风格也有体现。

　　用空窗珐琅技艺制成紧紧簇拥的桃花，一侧垂下如瀑布般的钻石流苏，正中镶嵌粉钻，考虑到“结婚纪念日礼物”的需求，融入了奚老先生喜爱的“翠鸟”的元素。

　　只是初版方案，以后一定还是要修改的。

　　聊过几句，谢屿星把设计稿收起来，告诉姜知雪：“刚才来电话，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晚宴也会邀请我们，在九月份。”

　　姜知雪点了点头，她是站着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谢屿星的发旋。

　　她轻咳一声，别开目光，问：“综艺的事情讨论得怎么样了？我看网上都有宣传了。”

　　谢屿星抬眼看了看日程安排表：“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来跟拍，拍摄周期比较长，会持续到八月的周年庆大秀。”

　　已经四月中旬了。

　　姜知雪笑了笑：“谢屿星，你现在在镜头面前应该挺游刃有余的吧。”

　　“嗯？”谢屿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但还是说，“习惯了就好。”

　　“很高兴看到你变成这样。”

　　姜知雪说。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稳定。

　　稳定地暧昧。

　　连一向在感情方面少根筋的许思涵都好像察觉到什么，某天给姜知雪递任务的时候，犹豫地问了一句：“你和总监怎么回事？”

　　姜知雪笔尖一顿：“没怎么啊。”

　　不管怎么说，很稳定，稳定到她不敢越过一步，生怕那个跷跷板因此倾斜。

　　“你们之间的氛围蛮奇怪的。”许思涵评价道，

　　确实奇怪。姜知雪难以反驳。

　　她知道，其实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是需要一个突破点的。

　　进入五月份之后，天气愈加回暖。

　　五一小长假，姜知雪窝在沙发里，一边考虑设计稿，一边喝汽水。

　　上回在珠宝展上，乔澄说的你进ROSEBUSH那么久，也没见有什么作品。虽然她是故意要气她，虽然能一鸣惊人的设计师是少数中的少数，但

　　姜知雪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平时上班，送点文件，开开会，设计稿倒是画了不少，但确实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出现。

　　至少祝婉对她画的周年庆作品的评价是“中规中矩”。

　　姜知雪愁得很，连谢屿星站到她身边都没注意到。

　　“想什么呢？”谢屿星打了个响指。

　　“啊？”姜知雪回神，“想工作。”

　　“都放假了，”谢屿星说，“五一打算去哪里吗，回家？”

　　姜知雪一怔。她还真没想过这事儿，算算日子，她离开临溪来到松南工作，也有小半年了。

　　有时候徐书怡会打电话来问她的近况，她发了工资也会拿一部分出来打到家里的卡上，除此之外，她们的交流很少。

　　就连上次绑架那事她都没细说。

　　她能想象到，要是徐书怡知道了对方是用她来威胁谢屿星的话，会说什么。

　　她会说，你以后不要再跟谢屿星往来，那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姜知雪有些犹豫，一方面觉得是该回家一趟，好巧不巧，沙发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姜知雪看了一眼，立刻对谢屿星比了个“嘘”的手势。

　　“喂？妈。”她接起电话。

　　徐书怡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是心情不错，语调轻快：“哎，小雪，放假了吧？”

　　“嗯。”姜知雪回答，“怎么了妈？”

　　嘈杂的声音涌进耳朵里，徐书怡说：“我来松南了，你在家吗？”

　　姜知雪还没反应过来：“来松南，啊…你说什么？”

　　乖乖闭着嘴，倚着沙发看手机的谢屿星闻言抬起头，和姜知雪对视一眼。

　　这个电话挂断之后，谢屿星表情严肃地坐到姜知雪对面，俨然是一副上班开例会的样子。

　　“怎么办？”姜知雪首先提问。

　　可知徐书怡还有两个小时不到就会抵达松南。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就会迎来她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俩同居啊？”

　　谢屿星沉默片刻，提出第一个解决办法：“把家里我的东西先收走？”

　　“不太行吧…”姜知雪稍作考虑，“光打包被子和衣服就要很久，更别说洗漱用品和办公桌上的小东西了。”

　　她想了想，问：“要不我跟她说房租到期了暂时住酒店？”

　　谢屿星撑着下巴，评价道：“有点刻意。”

　　两个人整整讨论了半个小时，最后姜知雪无奈地盯着天花板放空。她和谢屿星已经一起住了两个月，第一次要面临如何跟别人解释为什么同居的问题。

　　她可以说是借住，但在徐书怡的眼里，这不明明白白就是同居。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姜知雪收到了第二个电话。

　　她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喂？”

　　“喂，”徐书怡的声音听起来兴高采烈，“我托人在松南订了餐厅，我把地址发给你。”

　　“啊？”姜知雪从沙发上坐起来，“你不来家里吗？”

　　她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