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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每次来长安卖草药,遇到天气不好,都寄居在李家。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多年。
这一天,李司仓终于向王老提出学道的要求。后者见李诚挚恳请,答应带他入终南山学道。李大喜,立即告别妻儿,带了几个仆人,随王老出长安,进入茫茫终南。
在王老带领下,他们在一座山峰下停住了脚步。附近有一农舍,有山民远远冲王老挥手,及近前,问购买仙牛的事怎么样了。王老跟他交谈后,山民高兴地离去。这个山民,是带领前一个主人公游稚川仙境的那位吗?
王老转过身,指着山底的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对李司仓说:“可爬上此树。”
众人开始爬树。不知爬了多长时间,总算爬到尽头,此时已在云雾间,再往下张望,已看不到山底。王老又指着垂于树间的数条青藤说:“可攀爬此藤上去。”
众人仰望那青藤,仿佛是从天上垂下的。
顺藤而上,又花费了很长时间,来到一处山腰。这时候,王老建议李司仓遣散跟着的仆人。李司仓言听计从。仆人们很郁闷,心想:攀树爬藤,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一个神仙也没见到,倒要我们再顺着藤条下去,这叫什么事?要是不让人跟着,早说啊!
只说李司仓与王老,又往上爬了很久,才来到峰顶。
这里药草繁盛,清泉流淌,景象秀异,一些道士纷纷跟王老打招呼,王老将李司仓带进一个大房子。这里还住着几十个人,有老有少,都是凡人的模样,大约都是来学道的吧。
几天后,在大家的企盼中,天边出现一朵五色云。云影越来越大,渐渐覆盖了峰顶。学员们都很兴奋,互相击掌祝贺。此时再望,云朵里飞出三只白鹤,有声音从云中传出:“导师到!”
话音刚落,一位须发皆白、松形鹤骨的真人自云中而来,冉冉降落在峰顶。
王老带领李司仓等人拜倒,导师矜持地点点头,随后一一接见学员,到李司仓这儿,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导师:“为什么来我这儿?”
李司仓:“想学道!”
导师:“学道?”
李司仓:“是啊,王老介绍我来的。”
导师:“你还是回去吧。”
李司仓:“为什么?”
导师:“我看你的面相,有官禄之命。等你官禄之命到头了,再来不迟。”
王老一耸肩膀,表示没办法。
李司仓:“可是……”
王老:“对了,山下有人要两头牛,就是你我来时遇见的那个山民,你顺便把牛带给他。”
李司仓:“我去哪儿搞牛?”
王老:“这里有卖的。”
李司仓:“牛……”
李司仓真的就买到了两头牛,也许是王老出的钱,总之他带着两头牛又攀藤附树,按原路爬了下去。至于那牛是怎么爬的,我们不太清楚。来到山脚下后,按王老吩咐,李司仓把牛送给了山民。当他再回头时,发现身后通往仙境的山路以及那藤树都消失不见了。
回过头来,继续说契虚的故事。
从稚川回来后,契虚继续归隐太白山,唐德宗贞元年间,转移到华山修行。
在唐朝,华山、终南山和太白山,为关中地区道家三大隐居地。在华山,和契虚一起隐居的还有一个叫司马郊的人,此人是个自然主义者,视山川为帷幄,以禽兽为伴侣,每日食山鸟衔来的野果。
在华山,契虚一隐就是很多年。
在古代,“仕”“隐”“仙”三个词是始终纠结在士人的内心的。在这里,不妨说说古时的隐逸风尚。在这种纠结中,“隐”处于中心位置,所谓低头寻仕途,抬头望仙云。
隐逸理想,在中国古代的士文化中太重要了。归隐泉林,“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天子不能臣,诸侯不能友”,这是古代隐士秉持的坚定信念。
印象中,隐逸是道家所独有的。但实际上在儒家文化传统的大树上,同样有着隐逸的叶片:“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不过,这里说的隐,仍是在以“入世为本位”提出来的,或者说是被动的,而并非像老庄道家尤其是庄子之说,完全出自对个人终极价值的追求。这是儒家和道家关于隐逸理想的最根本的区别。明白了这一点,就好理解中国古代那些有关隐逸的人物、文化和历史了。
那么,到底该如果定义隐士?
隐士当然不是隐居不仕的人,而是隐居不仕的士。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否则的话,游走山野的樵夫也算隐士了。澳大利亚汉学家文青云对于隐士有个说法:“对于任何隐逸而言,关键的要素是自由选择:不管一个隐士出于什么理由而出世,也不管他最终采取了一种什么生活方式,只有当他的行动是遵循某种道德选择,而不是迫于环境压力,他才可以当之无愧地被称为隐士。”
现在,当我们谈到隐逸的理想和传统时,总希望找到一个源头。在老子那里,还是在孔子那里?在老子的思想中,没有明确的隐逸说法。所以,我们只能留意孔子。而且,我们确实也发现:在他那里,隐逸作为一种理念开始被肯定,并对后世产生了极大影响。儒家学说当然要讲积极入世,“内圣外王”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同时,孔子对隐逸之士又非常推崇,他对劝自己出仕的人这样回答:“吾有布衣之心,子有衮冕之志,各从所好,不亦善乎。道既乖矣,请从此辞。”孔子建立了入世的儒家学说,但同时又有意无意地宣扬了隐逸的理想,“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以道事君,不可则止”。